第69章 大祸临头(二)
“来的是哪一路人马?”宋均慎重地盘问。他要摸清情况,为何出现了变故?!
“现在情况不明,擒拿的阴兵都跑了。”马武着急。
“通知各中郎守住自己防地,稳住阵脚,加强防守。你带一支精兵前去追击!”宋均头脑清楚,考虑周全,他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他估计来敌并不多,贼猷虚晃一枪,强攻中军帐吗?半路上又折向了后山,往外逃窜了。后山有中郎将刘匡镇守,足够抵挡一阵子,他再派马武从后面包抄,两路人马合围,谅这伙流寇插翅难逃。他疑惑起义军还埋伏了大部队,准备攻击中军帐。
“喳!”马武得令,带领队伍火速出发,朝后山追去。
后山中郎将刘匡听到哨兵报告,见神兵队越狱,先向中军帐扑去,而后却折向自己的驻地。他命令弓弩兵守住隘口向下射杀,又派出长枪兵和藤牌丁组成了第二道防线阻击阴兵越境。
鹞眼姚连江护着秋黛一路吹杀,冲到了悬崖隘口。他左手挥舞长衫,右手持鬼头刀,冲在最前面,为秋黛挡住箭矢。其他神兵和九峒苗兵冒死往悬崖边奔。
秋黛听到后脑传来破空的利箭声,她大声提醒姚连江:“提防后面暗箭!”原来,她看见躲藏在暗处的一位中郎将射出了致命的利箭。这位中郎将正是刘匡。他眼见冲在最前面的鹞眼突破了隘关,抵抗的官兵不断地阵亡,情急之下,他在侧面暗堡射出了一箭,力大箭疾,带着呼啸声奔向鹞眼身后。
“啊!”一声惨叫传来,秋黛见一个黑影倒地,心中大惊,不忍卒看。
“入娘贼的,玩阴招呀,老子是你的祖宗!”在嘈杂的打斗声中,秋黛又听到了熟悉的叫骂声。她才晓得姚连江还活着。姚连江听到秋黛呼叫,团身往下一滚,躲开了来势凶猛的利箭,顺势扔出了一把飞刀。利箭射中了守关的官军,发出了惨叫声,随即一个身影倒下。
“快撤!快撤!”鹞眼站在攻下的隘关大声地指挥。他身后是跟上来的部将。远处,敌兵簇拥着中郎将马武追了上来。马武手一挥,一排弓箭射出,倒下一批殿后的苗兵,惨叫声不断。
“鹞眼莫慌,快突围。”姚沅江提着一把染血的金刀,几个奔跳,跃到鹞眼和秋黛身边。
“没事吧?”鹞眼关心少爷。
“没事。可惜吕种恶贼封了洞口,退不回去了。”神兵队队长姚沅江说。鹞眼豁然明白,吕种没有追杀过来,原来是怕苗兵们从原路返回,封了洞口。他和秋黛钻出地洞时,留下了乌吉嘎带一支精兵把守地道,期望偷袭大营后再返回。但是,司马吕种识破了自己的计谋,毁了地道,又镇守在关口。他们只能通过悬崖这一条路逃走了。
追赶的马武看到神兵和苗丁往绝壁顶峰爬,心中大喜,“贼猷自寻死路一条,围好口袋,合力擒拿。”他重新部署了兵力,不再紧追,而是把兵力分成几路,封住路口,逐步向上推进。
刘匤见状,明白马武的意思,他要再次力擒神兵。他配合中郎将马武,两支部队合作,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
“刘中郎,顶峰有其他通道可逃吗?”马武很得意地询问,他稳操胜券了。
“马中郎,自古壶头一条道,贼猷插翅难飞!”刘匡很有底气地说。
“好,你搜左翼,我攻右翼,咱们山顶见!”马武策马往右翼奔去。
刘匡晓得立功的机会到了,当朝虎贲中郎将梁松启程出发了。他要抢下头功。“兄弟们,决不放过一个阴兵。擒活的,重重有赏!”刘匡抖动缰绳,随搜索队伍而上,亲兵牵马,往山顶爬去。
神兵队队长姚沅江和九峒公主秋黛,鹞眼姚连江等人,带领众神兵和苗丁冲上了山顶,来到悬崖边。他们探头一看,悬崖高约百丈,远山都匍伏在脚下,一条白练似的沅江翻腾向前,涛声隐约可辨。
“怎么办?”苗丁们犹豫了。“这是绝路,如何下得去?今天怕是要葬送到这里了?!”他们在心里犯嘀咕。眼看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他们横刀做最后的抵抗了。
紧追过来的官兵看到猎物将要到手,无不欢欣鼓舞,纷纷叫喊道:“捉活的!”“捉活的!”更有官佐鼓动:“中郎将有令,捉一个阴兵,奖十串五铢。捉一个阴将,官升一级。”
神兵队长姚沅江和鹞眼姚连江眼神一交换,只听得他一声断喝,“扔烟雾弹!放火烧山!”他和鹞眼向追兵奋力扔出烟雾弹,九峒苗兵也趁乱点火烧山。山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十丈之外看不清人影。
两路追击人马合在一起,马武和刘匡瞭望着熊熊大火,不敢靠近。他们心中却暗自佩服五溪蛮人的倔强和英勇。他们宁愿自焚,也不愿被俘,气节何等壮烈,要想征服这样的种族比登天还难呀。大火烧了一个时辰才熄灭。马武派人上去查看,什么都没有找到,甚至连烧焦的骨头也没有发现。悬崖下也没有死尸。官兵感到奇怪。之后,军营流传开了一个毛骨悚然的传说,阴兵会遁形,当心夜里碰到鬼。
大火和烟雾蒙蔽了追兵,在火光中,悬崖半腰的洞窟里突然抛出数十条钩绳。原来,秋黛安排的伏兵乌吉嘎接应了神兵和苗丁。秋黛原计划让乌吉嘎在地道口接应,哪知敌将司马吕种毁了地道,又亲自镇守,无法逾越。他们苦于失去了联系,不知如何接应,不敢贸然行动。恰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悬崖顶上有动静,探头联系,才晓得秋黛公主的人来到了洞口上方。
神兵队队长姚沅江看到秋黛联络上了伏兵,故意施放出烟雾,迷惑敌人,防止追兵射箭。就这样,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下悬崖,胜利返回了沅江中游的码头浦市。
在浦市下湾新军训练基地,姚沧水作东,宴请了秋黛和姚沅江、鹞眼姚连江等凯旋归来的勇士。因为来了女宾,姚沧水叫内人绣娘陪秋黛。神兵队的姚沅江和鹞眼姚连江都是姚家堡的侄子辈,不用回避。姚沧水叫人在内室置办了酒席。其余人在军营大帐里设宴,由副官们陪同。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主宾畅饮开怀。
酒席上,姚沧水听了几个年轻伢子的叙述,一惊三叹,唏嘘不已。他先敬了三勇士初生牛犊不怕虎,为沅江人们争了光,长了五溪蛮人的志气。二敬姚沅江劫后重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敬秋黛和鹞眼姚连江相亲相爱。五溪蛮的三个年轻伢子,也给姚将军回了礼。宴席上,欢声笑语,气氛融洽。
秋黛与鹞眼姚连江相爱了,打算腊月里出嫁。秋黛请教绣娘一些闺室里的事儿,俩人说得欢畅。
绣娘介绍说:“女伢子出嫁,娘家要送十二铺十二盖做陪嫁。春夏秋冬各色被面都得齐备。春日里盖的蓝夹布被,家制的布料很贴身的。夏日里盖的蚕丝被面,丝滑,凉爽,不闷。秋日日,你要选择水丝面的,这绸缎,到长沙府,或到汉口都能买得到。冬日宜用棉花被,暖和,热呼呼的,就是下雪天也不会冷床的。自己成家了,百样事儿都得操心。”
秋黛听了,长了不少见识,心里欣喜,感激地说:“阿婶儿,秋猎时,我请你和姚将军到九峒来住一场。我阿爹可喜欢你们来呀。你呀,也正好给我缝制几床陪嫁的被套。到时,你帮我把苗山上的百鸟百兽都绣上,我想家了,就看着这些念物,心里也安静了。”
“秋黛阿妹的陪嫁,绣娘会用心的。我同绣庄的綉手一定帮你绣。你哪边提了亲,订了日子,记得捎个信儿。我也好有个准备。”
“婶娘,提亲哪日。你和阿叔帮我去送彩礼。阿叔有文采。”鹞眼记得姚沧水去相王府帮少爷娶亲时的情景,他讲四言八句,出口成章,引得好多人钦羡。
“小鬼头,数你精灵。”姚沧水辈分比他们大,又是他们的启蒙老师,自然比对别的人更多一分怜爱。
“鹞眼,你鬼精灵,运气又好,遇上秋黛这么好的女伢子。你爹娘一定笑不拢嘴角呀。”姚沅江笑着打趣。
“你们吃过晚饭,回家去看看。你们爹娘替你们操心呢。特别是沅江,你有一段时间没见着父母了吧?姚老爷听说你失踪了,天天跑过来打探消息。你娘也瘦了。”
“师父,谢谢你和师娘,我不在家的日子,都是你们帮助照顾。真的不好意思。”姚沅江诚心诚意地感激。
“秋黛,你去我家吧,明天再回九峒。”鹞眼邀请心上人。
“数你精灵。亲还未提,倒先让我过门,你想省下彩礼钱吗?!”秋黛嗔怪。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几人纷纷戏谑鹞眼。姚沧水说:“同你爹一样精明,打得一手铁算盘,分厘归仓。”
姚沅江笑说:“鹞眼要做无本生意。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秋黛。难道你要抢亲?不用出一分一厘的本钱?”在五溪蛮流行抢亲,抢得了女人,什么彩礼都不用给的。这叫做白手生意,非常划算。
“他敢?我怕他没有这个豹子胆。到时说不定谁能赢呢?!”秋黛昂起小脑袋,透露出一股英气。
“我提亲。我要风风光光的娶你,让沅江的人都羡慕你。行吗?”鹞眼姚连江服软了。
“这不差不多。”
戏闹了一番,姚沧水见时间不早了,就寻问秋黛:“秋黛公主,你怎么打算?”
“姚将军,后会有期,小女子就此告别了。我要赶回九峒向我爹爹报告。他不放心。”
“好吧。你早到家,你爹早安心。我送你几匹战马,路上换着骑,可以省点力气,早时到家呀。代我向你爹问好。”
几人就此作别。秋黛带领九峒苗丁返回了九峒。而姚沅江和鹞眼要回家看望父母。之后,姚沅江亦要去苗王山向相王复命,听候差遣。鹞眼留在水军训练基地,协助姚沧水训练新兵。
姚沅江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家家户户掌了灯。父亲在大院堂屋里抽大烟,一旁站着丫环秋桃在伺候。里院积善房传来阵阵木鱼敲打声。姚沅江晓得是娘在念佛。
浦市人家家经商,前店后院,看店的小跑堂乐颠颠地陪着少爷进了大院,姚沅江见到姚楚铁叫了一声:“爹,我回来了!”嗓音粗犷,早已脱去少年的青涩。
姚楚铁惊了一跳,他一骨碌起身,端详灯火中朦胧的人影,待看清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儿子,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说:“儿呀,爹爹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你了?”姚员外的声音哽咽。
“爹,是孩儿不孝,让你惦记了。”姚沅江双膝跪地,姚楚铁拥抱着儿子坚实的肩膀,两人相对无语。
立在旁边的家丁也被眼前的亲情所感动,陪着流泪。
过了一阵,姚楚铁扶起长高的儿子,叫他入座。爷儿俩人坐在八仙桌的两侧,说起话儿来。
“孩儿呀,你这一晌,去了哪里,叫你爹娘日夜操心。”
“少爷,请用茶。”秋桃端来了热茶,递给了姚沅江。
“你们下去吧。不用管我们了。”姚楚铁晓得儿子干的事是大事,不想让更多的外人知晓。俩个家丁退了下去。
姚沅江喝上一口热茶,思绪又回到了烽火四起的战场,他缓缓地说:“爹爹,孩儿还能回来看望双亲,是菩萨保佑的呀。”他接着回忆道:“相王命令我们攻击壶头山,姚沧水将军是前敌总指挥。我们神兵队为先锋队。壶头山城坚关险,马援老儿和宋均狡猾多端,他们据险守关,我们士兵伤亡不少。后来,麻师父出计,掘洞入城破敌。”
姚楚铁听入神了,睁大眼睛盯着儿子成熟的脸廓,仿佛看到了战场硝烟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