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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神秘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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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沅江回到家中,照常向祖母、爹爹和娘亲请安,陪在中堂吃过晚饭。饭后他又背诵了新学的诗词。临睡前,他在花园里练习了一套峨眉剑术,好不容易挨到上床睡觉时分。姚沅江等到父母查房后,姚府一切声响都安静下来,他才在黑暗中摸索起来,换上夜行服,借助窗外的夜色开始行动。

    他一身黑衣黑裤黑包头,脚穿一双圆口布鞋,拎上一把宝剑,翻出花格子窗户,溜到了房外。然后,他蹑手蹑脚地潜到后院门,后院海棠树婆娑的影子随风摇曳,如同剪纸画一样映照在白墙上。庆幸没有惊动父母,姚沅江松了一口气,。

    鹞眼姚连江出门费了周折,一直挨到子夜时分才敢行动。他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大眼睛,默默地瞧着纹帐顶出神。他害怕自己睡过了头耽误了约会,又害怕爹娘没睡着被惊醒。他还得假装睡熟打起了鼾声,故意让爹娘听到放心。他脑子迷迷糊糊的,想睡又不敢睡,想动又不敢动,煎熬难受,胡思乱想,好不容易挨到子时。

    子夜时分,鹞眼听到爹娘的鼾声均匀地响起,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把旧棉祅塞进被窝里像一个睡人。然后,他披挂上小夹袄,匍匐着爬到后门茅厕,从柴棚间隙钻出,赶到姚府后院门接应姚少爷。姚少爷全家住在里院,鹞眼家住在外院,到了晚上,里院上门落栓。

    鹞眼来到后院门边,学了两声鸟啼,里面传出两声回应。接上头后,他抛出绳索,姚沅江依靠绳索攀援墙头。俩人一起来到了官道上。几声狗吠声从前院传出,大地寂静而辽阔。

    初春子夜,原野飘荡着湿润的雾气,四周黑咕咕咚的,十米外难以看见物事。他们隐约听到远处天际传来的雷声。

    天色虽黑,好在官道泛白,大致能辨认路径,他们一口气赶到进山路口的大树旁,才停住了狂奔的脚步。

    这时,鹞眼姚连江想起询问少爷:“少爷,要干么事呀?”

    “等人。”

    “等谁呀?啊……”鹞眼姚连江睡意未醒,哈欠连天。

    “不等谁。”姚沅江少爷朝码头方向张望一下,又瞧黑洞洞的进山道路,他也不晓得会遇到什么?

    “是师傅?是别的苗人?”都说不准,不过,姚沅江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姚先生嘱托今夜不许儿童出门,肯定藏有秘密。

    “嗯。少爷,我犯困了……”鹞眼得不到答案,兴致索然,打了一个哈欠,疲倦袭上了头。

    “嘘!”突然,姚沅江唤住了同伴,侧耳倾听码头方向传来的细微声响。

    鹞眼用手掩嘴,屏住了呼吸,也隐约听到了浓雾里传来的铃铎声。俩人神情紧张起来。

    姚少爷用手指了指浓稠的树冠,猫腰迅速爬上了树顶。鹞眼姚连江也学样跟着爬上了大树。他们躲藏在茂密的枝叶中,被樟树叶遮挡得严严实实,不留下任何痕迹。旷野静谧而深沉,浓浓的雾气笼罩了树上的懵懂少年。

    铎铃声由远而近俞来俞清晰,趴在树枝上的两个少年瞪圆了眼珠,注视着大树下微微发白的官道,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是进山的必经之路,没人绕得开,姚沅江心里清楚。

    “啊!是他?”他们看清第一个人的面目时,吓了一大跳,惊得差一点儿坠下了树。

    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道袍头戴峨冠的傩公。他手里摇着铃铎,清脆的铃声在黑夜里传去很远。

    姚沅江认得他。他叫石傩公,是苗寨巫师,姚家堡死了人,都是他主持祭祀。他唱经、绕棺椁、做水陆道场,脸色阴沉如锅底,终日看不见他露笑容。石巫师身后的还有一路人马,黑衣黑裤黑头巾,直板板的列成一路纵队前行。让姚少爷感到吃惊,这些人双臂伸得笔直,搭在前人的肩上,一弹一弹地颠簸。

    “他们是什么人呢?”姚沅江趴在树干上,屏住呼吸,心中犯疑。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照亮了大地。平地一声滚雷吓得树上的两个少年半死。他们在闪电里看清了眼前的诡异现象,内心惊恐万分,掀起了十二级风暴。

    黑衣黑裤黑头巾的人没有面目。他们脸上贴着惨白的纸条,偶尔被风掀起,露出黑咕隆咚的面目,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幽潭。黑面人被驮在马背上一弹一跳,仿佛飘荡在山路上的悬空衣物。

    “僵尸!”姚沅江豁然明白。他从小听堡内老祖宗翻古,僵尸最怕诈尸,一旦受惊,后果不堪设想。他紧张地用眼睛扫视不远处树枝上的同伴,发现鹞眼身子在发抖,随时有跌落的危险。

    姚沅江心急如焚,多想提醒同伴,却又不敢动弹,生怕弄出了丁点声响,引起诈尸。他在心底默默祈祷:“别出事,别出事,千万别出事呀!”

    他心里巴不得僵尸队伍快点过去,同时祈祷鹞眼扛得住,在紧要关头,千万别出事呀!

    春夜孩儿脸说变就变,伴随着闪电、雷声、风声,春雨沙沙的下了起来,雨下俞密集,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原野一片喧嚣声。

    田野雨声涟涟。雨水从树顶倾盆而下,淋湿了枝叶和树干,也打湿了趴在树干上的两个少年。他们又冷又湿,雨水把树身洗得滑溜溜的,双手抱紧树干也变得非常吃力了。他们咬牙坚持,可是,树下经过的僵尸队伍源源不断,仿佛看不到尽头。

    “少爷,我……不行了……”同伴姚连江发出微弱的求救声,年少体弱的他支撑不住了。

    “别……别动……咬牙……撑住……”姚沅江蠕动嘴唇提醒,但是,却发不出声音。“这如何是好呀?”姚沅江眼见同伴的身子缓缓地向下滑落,马上要砸在过往的僵尸头上了。

    “哗啦!”一声巨响,巨雷炸在大树顶上,震得树叶瑟瑟抖动。说时迟那时快,乘闪电的短暂光亮,一道身影敏捷如猿猴从天而降,及时抓住了下坠的鹞眼。俩人悬挂在半空中。忽的一声,鹞眼被人拉上了树干。

    时间凝固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僵尸队伍终于走完了。姚沅江松了一口气,正欲去救同伴,忽然,他颈上被重物一击,隐约听到“咦”的一声惊呼。姚沅江觉得脸蛋清冷,有人拉下了他的面罩。他双手一撒,脑中一片空白,打后什么事情也不知晓了。

    姚沅江少爷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穿过木窗的花格子,斜照在雕花大床上。床单上光影斑驳、晃眼。他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印花被中,四肢惬意的伸展,身体很舒服,只是脑子有点昏沉,脖子隐隐作痛。

    “醒了?少爷醒了!”守在床边的贴身丫环秋桃高兴地叫嚷。

    “少爷真的醒了呀?!我这去报告老爷、太太。”外屋的老妈子宋妈听到少爷醒了的消息,欣喜地抢着去报信。她晓得老爷和太太正着急上火呢。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姚沅江母亲的哭诉声从门外传来。

    “沅江,我的儿呀,我的亲亲呀!乖乖宝贝儿呀!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可吓坏了娘亲呀。倘若你有个三长二短,娘也不想活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儿……”

    姚老爷带领太太石淑花进了姚少爷的房间。石淑花三步并作两步扑在姚沅江的锦床上,拥抱着儿子的身体哭诉不停,被姚老爷叫宋妈拉开了。

    太太围坐在圆桌边低声啜泣。陪伴的宋妈轻声安慰:“太太,少爷好好的,没事的,你不要哭了,你要保重身子骨。你哭坏了身子,又让老爷操心了呀。”姚沅江是石淑花的独生儿子,也是她一生的寄托和希望。

    姚沅江看到父亲一双大眼露出关切的目光,心中涌现一丝愧疚。他努力地挣扎爬起来,倚靠在床头,歉意地说:“爹爹,孩儿不孝,惹您俩老生气了。孩儿再也不敢顽劣了!”

    姚少爷的父亲名叫姚楚铁,膀大腰圆,平日练得一手铁砂掌功夫,力大打得死黄牯牛,是巫傩拳的高手。他年轻时当过镖师,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一双铁砂掌更是威名远扬,江湖人敬称:“姚铁掌”。

    姚沅江原认为管教严厉的父亲会鞭笞自己,给他长记性。但是,父亲凝视他緾满白纱布的脑壳好一阵子,用手轻轻地抚摸他隐隐生痛的后颈脖,关切地询问:“还痛吗?”姚楚铁看到儿子点点头,流露出胆怯的目光,又说:“尔后出门,记得要跟爹爹报告!”

    “嗯。”

    “你们好生伺候少爷,让他好好养伤!暂时莫要下床。”眼见儿子身体无大碍,姚楚铁放下心来,吩咐下人道:“叫伙房煲一罐人参山鸡汤,端给少爷喝!”

    “是。老爷。”下人们垂首应喏。

    “爹爹……”姚沅江看见爹爹要离开,欲言又止。

    “你有么个事儿吗?”

    “我要去学堂。”姚沅江心里牢记姚沧水先生教导:“男子汉要当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轻伤不吭声,重伤不叫痛,决不当缩头乌龟软泥蛋!每天都要勤练本领!”

    “不用去了。姚先生不授课了,学堂关门了。等你养好伤,爹爹重新聘请高师来教你。”

    “先生不教我们了?他去哪儿了呀?”姚沅江嘀咕道。

    “大人的事,细伢崽莫打听,你安心养伤吧。”说完话,姚楚铁同太太石淑花一同走出了厢房,只留下丫环秋桃在屋里服侍少爷。

    石淑花一路低泣,手里数着佛珠,嘴里不断地诵经:“救苦救难的菩萨,求求你保佑我崽安康,保他百病不侵,百毒不入,平安无事。我石淑花天天给您烧高香了!大慈大悲的菩萨!阿弥陀佛!”

    “姚先生走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去了哪里呀?”姚沅江凝视浅白色的纱布帐顶默念出神。他总感觉姚先生像周身裹着厚厚的帷帐的人,做事神神秘秘,藏头藏尾,使人猜不透。

    姚沧水先生一行护灵队穿行在深山老林里一天一夜了。他们受托把战死的英雄遗体运回家乡。这路奇怪的人马选择了走偏僻的山路,尽量错开时辰,避开行人。石兴邦峒主为了顺利完成护灵任务,一路上邀约黑衣武士护送。姚沧水是护灵的领头大哥。他们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穿行在返乡的路上。原始森林里,高大的乔木和阔叶林混合生长,藤萝密得像蛛丝网,形成黑黝黝的绿得发亮的天然屏障,隐匿了这支神秘队伍的行踪。

    在武陵山区,流传着古老的习俗:“赶尸匠过寨不过夜”。换句话说,赶尸队伍万不得已要穿过寨子,那么,必须选择在深夜通过,不能惊动寨子上村民和牲畜。

    赶尸是极为耗神费力的活儿,通常由傩公承头,民间俗称“赶尸匠”。赶尸匠是介乎于人和神灵之间的通灵角色,通晓阴阳世故。傩公一旦接受主家委托,他们要事先谋划好行程,蹚好路线,选准时辰出发,通常聘请黑衣武士护灵,在夜间行进。而且,全程不能遇见陌生人和活物,防止诈尸滞留。尤其过村寨时要格外当心,有经验的傩公会提前通知寨主。寨主也会选派武艺高强的壮丁护送一程,好让亡人顺利过境。

    那天晚上,姚沅江和鹞眼姚连江两位少年设伏,着实让姚沧水和姚楚铁等人吓了一大跳。他们在闪电中发现了潜伏的人影,心里高度紧张。他们弄不明白对方的企图,不敢贸然行动。他们一直跟在潜伏人的身后,紧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牢牢地把控着局势。而高度紧张的两位少年,却一丁点儿也不晓得自己被人盯上了,真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救起鹞眼姚连江的是姚沧水先生。他从对方轻微的呼救声中,辨别出鲁莽的学生。而穿着夜行衣一声不吭的姚沅江却是被父亲误伤的。当时天黑雨急,声响嘈杂,姚楚铁突见黑衣人身子隆起,害怕诈尸,以迅疾之势出掌连击带抓去。半路上,他觉得黑衣人眼熟,硬生生收回了九成力道,不然的话,以姚铁掌的功力,普通人早毙命了。即便如此,姚沅江亦受击昏迷。

    两位少年一丁点也不晓得其中缘故。他们探秘愿望未能实现,稀哩糊涂的被送回了家。他们恍如梦游,压根儿都没清醒过!

    几天后,乾州峒迎来了战死英雄的遗体。男女老少在寨门前排成了长队,悲恸哀泣,呼喊英灵回家。家家户户大门上挂白幡,垂孝灯。人人緾白帕、穿白袍,行大礼。古老的寨子犹如洒落了一场春雪,白皑皑的一片格外肃穆。

    迎丧的乐器班子奏起,唢呐哀鸣,长号低咽,与女人们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十里山谷。十八峒三十六寨的头人带领人马汇集到了乾州峒,预备集中为英灵做七天水陆道场,然后,再分头装殓入棺,抬回祖坟山安葬。

    祭坛设在乾州峒问天台。乾州峒峒主临时雇工搭建了一人高的戏台,专门聘请了沅水边的辰河高腔戏班子,唱长生戏、演巫傩剧、超度亡灵。

    灵床密密麻麻的摆放在土坪上。每一个床前安放亡灵牌位,点上长明灯。家人守灵,供酒菜,烧高香,哭灵喊魂,亲朋好友前来祭奠免不了掩面陪哭,场面好一片凄惨。

    膳食大棚里,乾州峒峒主石兴邦犒劳辛苦护灵的黑衣武士们。面容清癯的石峒主捋了一下山羊胡子,双手端起一碗清酒,起身对武师们感激地说:“各位壮士,一路上风餐露宿,不曾有好肉好酒招待大伙,辛苦大家了!今日护灵归乡,亦了却老夫一桩心事。我要敬众兄弟酒,来一个一醉方休!来来来,先干了他一大碗!”

    “干!”下面壮士也是连声应答,举碗相邀。

    众豪杰依次干了一大碗米酒,方才坐下来大块吃肉。他们先用雪亮的小牛刀把煮熟的牛肉、羊肉、猪肉一块块的切割下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嚼得满嘴生津,香气四溢。

    长桌上摆放着几口热气腾腾的大汤锅,锅内煑着牛头、羊头、猪头等肉食,炉火兴旺,肉味飘香。妙龄少女添酒续茶,服务周到,殷勤备至。壮士更是一个个吃得脸红耳赤,酒兴正浓,连呼痛快!过瘾!

    “姚先生,老夫敬你!谢谢你侠义助拳!”石峒主遥向姚沧水举碗表达谢意。

    “小弟惭愧,不敢掠人之美!敬老英雄老当益壮,豪气如虹!”被特意安排在石峒主左首位的姚沧水举碗恭迎。

    姚沧水与乾州峒峒主石兴邦交情深厚。早在少年时代,姚沧水时常走茶马古道上峨眉山学技。有一次,他在山路上染上瘴疾,腹泻不止,病倒在乾州峒山路上,幸亏被采药的石峒主及时发现,并寻来草药治愈了他的痢疾。从此,他与石兴邦结为异姓兄弟,喝下了鸡血结盟酒,成为乾州峒峒主最为信任的有知识,有文化、重情义的侠士之一。

    “依先生之意,战事该何去何从呀?”经历了持续三年的战争,十八峒三十六寨男丁减少了很多,石兴邦回来招兵勉为其难。他想听取义弟的意见。

    姚沧水抿上一口酒,分析说:“目前,摆在我们眼前的有三条路,一是战,二是和,三是走!选择战,就得继续耗财耗物耗人,战争的消耗无穷尽,少说三年,多则不知数年。朝廷决不会善罢甘休,昨日我们杀死了武威将军刘尚,今日又来个伏波将军马援,说不定后天又指派什么狗头将军来战,战无尽头,民生哀鸿。选择议和,倒是一条出路,不管战争打多久,战胜或战败,最终都要取得和解,以达到各方势力的平衡;但是,目前敌人会同意吗?”

    “难说!也曾尝试过。相首领曾派出使者前去交涉,敌方斩于营前,断了念头。”石峒主神情沮丧地回答。他默默的与契弟干了第二碗闷酒。

    “走第三条路,撤走呢?”姚沧水试探地询问。

    “撤?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石峒主愤懑地说:“《巴代古歌》里传唱:阿公阿婆逃亡急,躲过水滩上高山。走了一山又一山,青山连绵何时休?我们势必要再次离开熟悉的家园,逃向更深更偏僻的荒原,这一路的艰辛不说,即便是到了天的尽头,凶残的敌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人。逐鹿交战,蚩尤被杀,残部逃离中原,再后又向西南迁徙;数次的被杀戮被抢掠被驱赶,让我们苗人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家园,而徒留下了颠沛流离的苦难和巴代传唱。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呀!”。石峒主心中亦有诸多的苦楚和无奈,那种痛入骨髓的烙印令人唏嘘。

    “从目前局势来看,只有选择以战止战,才能实现和平的最终目的呀!”姚沧水感同身受,赞成石峒主的想法,残酷的现实教育了他们,认怂就得任人宰割呀。

    “怕个卵!割掉脑袋碗大个疤,同狗朝廷干到底!”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衣武士酒劲上头。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猛地喝干一碗酒,随手狠狠地砸烂了酒碗,发泄内心不满。

    “砰!”的一声巨响,碎片四溅,又一武士发飙,吓得身边侍女浑身一颤,低头不语。

    “干!”“砰!”有武士响应,也喝干了酒,砸烂了碗,打算破釜沉舟。

    “干他娘的!怕死不得好日子过!砰!”

    “砰!”

    “砰!砰!”

    畅饮正酣的血性豪杰纷纷站立起来,喝干酒,摔碎酒碗,表达决断之心。

    他们侠肝义胆,热血沸腾,纷纷抱拳向石峒主请战:“石峒主,倘若有用得上末将,我们愿效犬马之力,同狗朝廷干到底!”

    石兴邦峒主激动地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众豪杰赤红的脸膛和信任的目光,感激地说:“感谢诸位勇士鼎力相助!老夫平生能结交各位英雄好汉,乃是我五溪蛮族之大幸呀!天老爷开眼,保我族血脉不绝呀!”

    石兴邦峒主继续说:“我辈族人崇尚忠勇侠义,决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生当以保护家园为己任,以打抱不平为平生之快事!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事到如今,朝庭不放五溪蛮一条生路,那就死战到底,放开手脚去搏一把!来来来,诸位豪杰,老夫敬重各位英雄豪杰侠肝义胆,再续一碗酒!话不多说,尽在酒中,干!”石兴邦脸色驼红,被酒精刺激得豪情迸射,语无伦次地快意大笑:“哈哈哈……痛快!痛快!他娘的痛快……”

    众豪杰群情激昂,热血沸腾,纷纷从侍女托盘里夺过酒坛,豪爽地举起坛子畅饮。

    酩酊大醉的姚沧水情不自禁的用木汤勺敲击长桌,发出有节奏的打击声,唱起了《九章·国殇》之歌:“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姚沧水先生的歌声引来义士们豪迈的回应,一个个击掌顿足,放浪不羁,亦放声高歌,大有壮士一去不复回的英雄气慨。

    老英雄石峒主倍受鼓舞,喜泣而动,擂起了中堂战鼓助威。顿时,迎宾鼓手们紧跟着石兴邦峒主敲响了七七四十九面大鼓,山上山下鼓声隆隆、连成一片。五溪蛮人尤其喜爱苗鼓,三岁小孩亦能戏耍,族人常以鼓声明志壮行。隆隆鼓声恍如天雷浩荡,狂风怒号,山洪出涧,引来群山呼应,擂鼓之音威震八方,绵延数十里群山。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战鼓助威歌声,勇士们踌躇满志,声由心发,汇成同仇敌忾的一股强大力量,气势是何等的磅礴壮观!

    这次豪饮,让石峒主结交了众多的热血绿林好汉,起义军又增添了新鲜血液,也促成了武陵山区抵御外辱的统一战线的建立,抵抗力量得到进一步加强。

    几天后,十几位豪杰作为起义军的骨干,被安插到各个营、哨、所,负责训练新招募的壮丁和兵勇,他们准备为抵抗朝廷的征剿作殊死的英勇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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