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诅咒
啼月就这么默默地跟着，她当夜游巡使的时日不算很长，可跟千秋相识的时间却有数百年，相处的时间长了，多多少少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即便对方是深藏不露的魅巫。
“原本是想给他庆祝，在冥界呆了这么多年，终于不用做最脏最累的活儿，终于不再是个无官无职的小喽啰了。”
啼月上前一步，紧贴在千秋身后，说：“方才就听魅巫叫什么巡使，臣便猜到了个大概。不过……他对那个丫头很不一般？”
千秋浓墨般的一双眼瞧着远方，空洞无神，只短短的一瞬，又回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冥界魅巫，仿佛方才的那个是被谁夺舍了似的。
“区区一个没有灵魂的人类小孩，何必把她放在心上。走啊，喝酒去！”
那一抹靓丽的红色，曾经是多么的风姿卓越，也是多少男人为之倾倒的佳人，却在这一刻悄悄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啼月轻声叹息，看来高高在上的魅巫，也要过这一趟情关呢！
“楚殷？”
“怎么啦巡使？”
凌霄试探地问：“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楚殷挠挠头，想了一下，耸了耸肩说道：“不记得了，我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是在这个大院子里。我甚至都记不清我在这里呆了有多久了。”
“你有想过出去吗？”
楚殷不解的问道：“出去？出哪里去啊？”
“就是……你原本生活的地方。”
“我都记不起来了，我能去哪啊？不过……我怎么听巡使这话，好像了解我的过去，是吗？”
凌霄收回期待的眼神，扯了扯嘴角说道：“怎么可能，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你。”
楚殷凝眉思量。
“好了，今日就先这样，我还有事务要处理，你自己行事要小心，不要在外面到处乱跑，凡人之躯很容易招来恶鬼。等我以后教你一些抵挡恶鬼的功法。”
说完，没等楚殷回话，他就消失不见了。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她才不管他那么多呢，闷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点好玩的东西！
少女不断地练习，把这点小小的法术当成了最大的乐趣。
千秋就那么把凌霄丢在摄魂司，他心中自然是不解的，作为魅巫的手下，他需得时刻伴随其左右。
他把魅巫宫前前后后都寻了个遍，没有看到千秋的身影。
不知为何，凌霄感觉心中空空荡荡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给魅巫当手下当习惯了？”凌霄自言自语着。
想当初，他可是百花宫最令花姑骄傲的花妖。
初下地狱，那种肮脏、困苦超出了凌霄的想象。
不止一次他问自己：值得吗？
做着这么恶心的活儿，为了或许有朝一日能重回天上，再继续做些绝情绝义的事，表面上听着风光，是个逍遥神仙。
而在这里，只需要按照上级的指示，把那些上刀山下油锅的魂骸给收集起来，用一些散发着恶臭味的脓水堆砌起来，筑成一座塔，也不知道这座塔究竟有什么作用。
后来出现了一个女子，将他带离肮脏的环境。
她就像漫无边际的大海上出现的一只小帆船，初见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甚至有一点鄙夷，可她越发将他带离大海中心，他的心就往岸边靠近了。
可就在今日，在这不久前，那只小船忽然失去航线了。
对于别人来说，那是高高在上的魅巫，可对于凌霄来讲，那是他的领航人。
此刻，凌霄不自觉地感到心烦意乱，他没有耐心继续等在这里，只得出门去寻。
凡间的河岸边，清冷的月光底下，两个身影正在举杯邀明月。
“好爽快！我都记不起来有多久没有跟你一起喝酒了！”
“还是人间的酒好喝呀！”
红衣佳人举起酒瓶，一饮而尽。
“魅巫，哪有你这么喝酒的，就你这样喝，就算是海量也抵不过三巡。”
“可是你不觉得这么大口地喝酒很爽快吗？哈哈哈哈！”
咕咚咕咚，又是一瓶。
啼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文雅地拿起眼前的一小杯，饮了下去。
“啼月你看！好多星星呀！”
“是啊……”
“有朝一日，我魅巫定会登上那九重天！去看星星！去质问为天下制定规则的那一位，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要这么报复我们姐弟！”
千秋多喝了些，难免口出诳语，啼月还真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魅巫。
“你说凭什么啊？神仙犯错了来凡间当人，来冥界当冥神。人死了可以投胎转世，可以在冥界当鬼差。凭什么我们犯错就是永久地消散了，连个魂魄都没有？你看看你制定的规则，有说服力吗？”
啼月暗叫不好，赶忙把千秋搀扶着坐下，说：“魅巫您喝醉了，不要说胡话，小心祸从口出！”
“我没有说胡话！啼月，你知道的，这么多年了，我为了存活下去，做了数不胜数的坏事，不知道吸食了多少个男人的阳气！我做错了什么？只是为了活下去就要做这么肮脏的事情！而我的弟弟……”
“千秋！”
情急之下的这一嗓子总算是把她喊醒了，在冥界，除了她的父亲阎冥殿君，和青梅竹马的摄魂司掌司玄卿以外，没有人敢直呼其名。
千秋怔怔地看着跟前的人，她从来只把冥界除了父亲以外的人都看做是下属，她还没有尝试过跟别人平起平坐当做好姐妹。
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啼月埋着头道歉：“臣僭越了，但是魅巫，有的事情魅巫知臣知，却万万不能使天知地知啊！”
魅巫是魅，没有魂魄，没有躯体，死了就是永久地消散了。
而这一切，来源于一个千年前的诅咒。
一名为湘宜的山鬼迟迟没有被封神，机缘巧合之下与阎冥殿君相识相知相恋。
不料被天帝发现，恼怒之下，不仅撤销了对山鬼封神的计划，还下了个异常歹毒的诅咒：只要山鬼一族诞下后代，自己就会死。
明摆着就是让山鬼一族自生自灭。
而这个诅咒施下的时候，湘宜已经身怀六甲，她原本是个恪守己任的山鬼，却因自己的爱恋导致一族的山鬼受到诅咒。
后来，其他的山鬼亡的亡，消失的消失，世间再无山鬼一族，只剩下山鬼和阎冥殿君的后代。
两个孩子一出世，湘宜便香消玉殒。
千秋倔强地眺望远方，眼神逐渐变得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