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寰篇
江家大小姐不仅是男的还是个被锁起来的疯子!
“嗬……嗬……”被锁起来的男子用力地挣扎着,铁链激荡阵阵水花。
她总算能彻底看清他的面目。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没有一点眼白的漆黑眼睛,还有那被锁链缠住的劲瘦手腕,一根根青筋是如此地明显。他的指甲很长,呈现青黑色泽,水光下透露冷光。小石榴毫不怀疑他的尖利指甲可以夺人性命。
这个男子很难用“俊美”或者“丑陋”去形容,他纵使长了出挑的五官,但在野兽般獠牙的衬托下,再加之那凌乱的长发,他身上有种浓重的“非人感”。
不像妖,更像怪。
在锁链的束缚下,他是囚笼困兽。
小石榴发现自己撞破了了不得的隐秘。
不对!如果大小姐真的是眼前这个,那二小姐让她回到大小姐身边当细作就不成立了。如果这个不是大小姐,那真正的大小姐在哪?竹林内有力量波动的只有这一块。
“麻烦了……”她不想被卷进什么伦理剧啊。如果小石榴闲的没事,那她很乐意看一出戏,但现在,任何时间她都浪费不起。
她果断离开屋子迅速关门!
但没走几步她就停下——在这种幻境里,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破局的关键,她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在这里?
小石榴盯着那扇门许久,她不是很乐意进去,毕竟里面关了一个疯子。
虽然不想蹚浑水,但不是她能选择的。小石榴踹开门,水池里的男子牵动锁链,在他下一步动作之前,小石榴立即出声:“住手!你别动,我们好好谈谈!”
如果他还有神智的话。
红色妖力覆盖她身体表面,她小心翼翼地合上门。男子情绪没那么狂躁了,看来还是有神智的。
阙惊说要引起“她”的兴趣,那时候他果然藏了一手没安好心。阙惊嘴里的“她”可没说是大小姐,是“她”还是“他”都不一定。
瞅着男子尖长的指甲,若是她没留心眼冲上去,没了妖力护体肯定会被活撕了。
她蹲在离水池有一定距离的地方,问:“你是‘大小姐’吗?是江家关了你?”
“哼……哪来的小树妖,竟然闯到这里……”男人微微沙哑的嗓音冒然响起,小石榴一惊,下意识跳起来。
竟然是水中的男子!他何时恢复的神智?!
……还是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疯?
她手心凝出荆棘,警惕地盯着水中。
咔咔咔——
男子的指甲慢慢缩短,变回正常模样,就连那双漆黑的眼睛,都渐渐有了眼白。他周身散发一股透明的气压波动,束缚他的锁链疯狂抽动,宛如条条被火烤的蛇!
他嗓子里发出一声束缚的喟叹。
那声音慵懒、低靡,又带有长久不说话的些微沙哑。
小石榴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诡异极了。
那水中的怪物,在她面前,一点一点蜕变成人类!
贴在脸颊又散在水中的青丝,白皙透光的肌肤,还有那双诡美的青黑色眸子,与之前的模样既相似,又不同。他向她游来,但游了很短的距离就被铁链制止。
轻薄的白衣在水面散开,宛若一朵月下白莲。
他抬起头与她对视,像传说中蛊惑人心的海妖。
“告诉我小树妖,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劲,怎么可能!小石榴心中诧异,水中那个男子,她根本看不透他的修为,这样的力量,根本不输给羲仪!
但这里是天寰秘境啊,为了检测青城山亲传,秘境里根本不会设置这样强大的人物。
在小石榴遇见的所有人中,掌教溯晖真人排除在外,冼灼羲仪和姬璇当属最强,但他们本身就具备真人修为,然而天寰秘境里不应该出现真人修为的人。
他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她尽量平静道:“我来找大小姐。”
“大小姐?”他垂眸呢喃,好似无心管小石榴。
不该进来的。
小石榴心头止不住冒出这种想法。
——沉溺于虚妄的幻想中,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她后退了,和从前就没有半分区别。
她向前迈了一大步,蹲了下来,和男子之间之隔了一小段距离,这是保证她安全最后的距离。
男子可不知道短短时间里她脑海里想了那么多,他说:“那你找的应该就是我。”
“你被关多久了?”
“唔……记不清了。”
那小石榴懂了,原来是被关傻了,连性别都分不清了。她有些怜爱地看着他,他被拷了铁链,脑子还不清醒,只是气质非人了些,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她又靠近了些。“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他想了想,大概是很久都不曾动过脑子,思考起来有些费劲,“好像是我自己吧。”
好吧真是个傻的。
“……那你有什么感想吗?”
“池子里的水太烫了,好在每天都会自动换水。”
小石榴有些无语,“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他眼睛一亮,她以为是他想起了重要事情,“多谢你我才想起来我忘记我的名字了!”
“……不客气。”完全没有任何有用信息,她不想进行傻子聊天了。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你真是个好人!”他开心道,“那你呢,我可以帮你什么?”
这才是小石榴想听的,她期待道:“你这里有步摇吗?凤头的。”
“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
“嗯嗯!”
男子遗憾道:“真希望我能帮上你,可惜我没有。”
小石榴有些失望,但没有太失望。她现在早就怀疑所谓步摇,说不定只是名字叫“凤头步摇”的其它东西。
“不过,说不定你可以在这里找找,我很久没有走动了,有可能是我忘记了。”
小石榴只认为他是在安慰她。瞧瞧,多好的人,明明精神失常了还不忘关心陌生人。每一间竹屋她都有放出神识探查过,比山下大爷卖的竹篓还空,什么都没有。
既然这里没有,她就该走了。
“唉,可惜我现在很忙,不然我很乐意多陪你说说话。”
她起身要走,被男子喊住:“帮我个忙吧。”
她为难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你帮我一次,我送你离开这里。”
她想说她可以翻墙出去,谁知男子竟道:“离开——这个幻境。”
她蓦然转身,水池中那个男子仰头望她,升腾的水雾下他的笑容温柔的不真切,好似雾里花。
“将二小姐带过来,我实现你的心愿,外来的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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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榴忘记是如何离开那个竹林了,而关于那个神秘男子,记忆也有些模糊。
她顿住,她现在是在遗忘。
竹林有什么东西在抹消她的记忆,那个男子也是这样也变成那样吧。她不能放任遗忘下去,那个遗忘的力量她不确定会留下多大的痕迹。
指尖伸出一根细长尖刺,她没有犹豫直接扎入脑门!一阵尖锐的刺痛,识海里有一团黑气顺着尖刺挤出来,她抓住它,才知并不是什么黑气,而是有实体的怪东西。
被她抓住后,手心的黑东西还敢挣扎,小石榴当然不会松手,那东西竟然带着哭腔说话了:“呜呜呜~求求你放了我,我还是个孩子,我就是饿……”
咔——
她没有丝毫心软,捏碎那东西。
小石榴现在是个忙人,来不及当好人了,等她忙完了再去做好事吧。毕竟人类都说做事要分轻重缓急。
嗯,现在要先去找个人算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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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尝尝这个,这葡萄可甜了。”美貌的侍女拈起一颗葡萄在他唇瓣试探,水灵灵的眼睛含羞带怯。
阙惊侧过头,笑吟吟地握住侍女的手腕,把葡萄推进她嘴中,“甜吗?”
侍女羞红了脸颊,低声回答:“甜。”
他把整盘葡萄捧到侍女手心,“那就让你的好姐妹们也甜甜,去玩吧。”
侍女开心地跑开了。
在侍女背影渐渐消隐后,他唇瓣的弧度也归于平静。
啊,真无聊呢,要不要做一些事情,多一点点惊喜呢?
轰隆隆——
晴天一声响雷,他无奈道:“我知道了,不会乱来。”
“可我会。”包裹妖力的粗长尖刺抵在他脖颈,竟然是小石榴!也不知她是何时出现在三少爷屋里的,还悄无声息地行刺。
阙惊一动不动,好似一点也不意外,“来了呀。”
“你果然早有预谋。”她冷了脸,手下毫不客气往前推了推,尖刺扎入他皮肉,白皙的皮肤流出殷红的血,看起来有点刺眼。
他却浑然感受不到痛,甚至还愉悦了几分,“真不错,我没白来一趟。你果然,比以前的傻小子好玩。”
这样了他还能说话,不得不说真是个狠人。
小石榴冷漠地把刺扎得更深,她没有立即用力,而是一点一点将此往里送,直到从阙惊的一侧脖颈穿透另一侧!
秀美的少年笑语吟吟,而他的脖颈横穿了一根尖刺!这种画面着实骇人诡异,这种伤,在普通人身上早就毙命了。若有第三个人在场,少不得要骂一句变态!
小石榴讨厌他那张脸,手中的刺转了转。她凝出的刺表面还附有密密麻麻的小凸起,在她转动手腕的同时,能听见血肉绞烂的声音。
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她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而阙惊仅仅是蹙了蹙眉。
“你想做什么。”
他转头想看她,但横穿他脖子的尖刺阻止他的动作。因为尖刺,他说话变得很吃力,或者说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早就丧失语言的能力才对。而这个人还是用缓慢的语气将每个字咬得清晰,“你想知道呀,但我说了呀,我是为你……嗯哼。”
小石榴的手横着推了推,他发出一声闷哼,可见他并非不知痛,只是能忍。
“你再敢算计我,就永远留在这里。”她拔出尖刺,染了一片血的人一动不动。小石榴还以为他死了,探他鼻息,竟然是睡着了。
“……哼。”她一脚踹翻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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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的云端,白雾缭绕中是一群虚影。
“嘻嘻,你看他,真狼狈,真开心!”云雾中的一人如是说。
“幸灾乐祸。”
阙惊转动脖子,他眉目清冷,压着火:“下次,不要突然把我叫过来。”
“诶唷,我们不把你叫来,你不就被折磨昏过去了?不过你真能忍啊,为了玩什么都受得了。”
“你别说他了,你也好不到哪去。”
“屁嘞,我可是最勤快的守境者,我兢兢业业。”
“你明明比他更爱玩,少说大话了。”
“就是就是。”
“你们合伙欺负我,不要脸,活了这么多年也不要脸的老不死们。”
“你也老不死,你最该死。”
他们相互吵了起来,阙惊不耐烦地捂住耳朵。
“显眼包,你和阙惊一样,都不是好东西,你比他还坏。”
“滚滚滚!”
阙惊:“你们叫我上来是说废话?”
号称“最勤快”的那个虚影说:“当然不是,我们是怕你犯规。”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他嘲讽道,“我?犯规?可笑。”
“你别这样严肃嘛,毕竟……”虚影诡异地笑了笑,“这种事情,当你做了之后才会意识到。阙惊,同为守境者我给你个建议,不要为了一时兴趣忘了原则哦。”
“不然,你就犯下大错了,我们不会救你哦。啊,是守境者不会救守境者。”
他哼笑一声,接话:“当然,毕竟我们不是一直在——盼着对方死吗。”
二百九十九个虚影淡去,只余那道如梵音的声音,“那就不要干涉你的闯关者,记住了……”
缥缈如烟,难辨方位,难分男女。
徒留阙惊的虚影,流云穿过他的虚影,光线透过他的身体。
他的虚影渐渐淡去,意识渐渐回到幻境里的那具躯壳。
他不会犯错,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无论是对谁。
那具脖颈处一片糜烂,几乎断裂的躯壳,在一阵白光之后,竟然迅速地恢复伤势,连流淌的鲜血也渐渐消失!
秀美的少年睁开眼睛,是木构的屋顶,手下是冰冷的地板。
想到原因,他忍不住笑出声。
很快的吧,这场戏很快就会落下帷幕,然后就是——下一场。
这个游戏他还没有腻,谁都不能退场。
不过那个闯关者好像不乐意呢,但不重要,他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所以不管她开不开心都不重要。
她见到了“那个人”,第一场游戏应该要结束了。
脖子处的伤彻底好了,连被染红的衣襟都洁净如新。他摸了摸脖子,那根刺在皮肉中搅动的声音他还记得。是因为那个奇怪的红色妖力吧,真神奇呢,那个实质化的妖力,居然可以伤到他。
“其实也可以让她也开心开心。”他喃喃道,“毕竟我是个大方的人。”
两个人都沉浸游戏会更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