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寰篇
小石榴不祥的预感果然没有错，很快，就印证了。
“你何苦如此歹毒，你已然得了二小姐青睐，眼里又为何容不得我们！”说话的男子一脸怒容，因为长得俊朗，所以看起来颇为正义凛然。
如果针对的不是她就好了。
小石榴搬出话本子里常用的那句：“不是我，我是无辜的。”
“你在我衣裳里□□针的时候，可想过无辜！”
院中候选新郎齐聚一堂，经过第一层选拔，现在还剩下二十几人。现在这二十几人都统一阵营，用斥责、愤怒的目光瞪她。
“岁禧公子好手段，先是让三少爷对你刮目相看，后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二小姐青睐你，现在，又想法子赶走我们。”
“哼，小人行径，君子不齿！”
“我要换个院子，我不愿与小人为伍！”
小石榴站在中央听他们一个接一个义愤填膺，内心的无语凝噎已经不知如何形容。这样低俗的剧情上一次出现还是在说书先生嘴里，没想到她有荣幸亲身体验。
她何德何能，让那些个各怀心思的俊俏公子们放下芥蒂，统一战线。
“管事呢，把管事喊来，我等是不敢在此住下，今天他在夏公子衣裳里藏针，明天他再干什么就不一定好运气发现得了！”
伺候的丫鬟小厮一个个站在两侧，皆低头互相传递眼神。
小石榴无奈地上前一步，摊开手，“进江府的时候我们可都是搜过身的，我如果真的神通广大到偷带毒药进江家，何苦下那种不痛不痒的毒。那个……夏公子对吧，你说我在你衣裳里□□针，但针上只涂了让人晕眩的药，我何苦呢？”
夏公子：“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做得更恶毒？真是蛇蝎心肠！”
“你说我在你衣裳里下毒针，先不说毒从哪来，我要怎样才能在你的衣裳藏针？你屋子我又没进去，也不知你穿哪件衣裳，你栽赃的时候也该动动脑子。”
“好啊，你不仅要试图毒害我，甚至贬低我！”夏公子怒不可遏。
小石榴：“……你抓重点的能力真的突出。”
夏公子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伺候他的仆人只能站在一边干巴巴地喊息怒。见没人去喊管事，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大吵大闹。
“好啊，你们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大人物，差你们来做事的一个个只会杵在原地当鹌鹑！你们欺我现在只是个候选新郎，就敢如此轻慢，日后有你们好果子！”
这个夏公子浓眉大眼的，撒起泼来居然是这么个风格，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对着丫鬟小厮一顿怒骂，叉腰竖眉威风凛凛，让刚才帮着他说话的候选新郎们都噤声了。
这个夏公子，看起来是有狂躁症的。
“别难为他们了。”小石榴让丫鬟小厮们出去，她玩够了，从前在话本子里看到的这些东西，用在自个身上也没多好玩。
她腻了，不想浪费时间演下去。
“你想干什么！”她一步步逼近，夏公子一步步后退。小石榴踩中他的衣摆，他没止住，整个身体就往后栽，好在后面的人及时逃开，才不至于砸到。
“啊——”他痛呼，眼见身上沾了灰尘，他发了疯一样在地上打滚，“来人啊，打人啦！岁禧打人啦！”
小石榴一脚踩在他胸口，脸上的不耐烦和嫌弃毫无掩饰地表露出来，“你不要闹了，你设计陷害我的事我懒得耗费时间。我要是真要赶你走，比下毒更快的法子是在你落单的时候，直接杀了你。”
“你！”夏公子吞了吞口水，因为他看见她的眼中没有恶意，也没有杀意，但一切都太平淡了。
就连说杀人时也是那样平淡，仿佛只是一件小事。
“用毒太慢了，你看，我现在轻易就让你不能动弹，杀你太简单了。只要割了你的舌头，废了你的经脉，碎了你的灵台，绞了你的元神，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被人抓到错处。”
她收回脚，但夏公子并没有因此得到松快，反而是心里的石头更加沉重——疯子，不，是怪物。
如果岁禧在说这话时是狠厉疯狂，他反而不会在意，但岁禧什么表情都没有啊，岁禧他、是真的会干出这种事。
小石榴拍拍手，没有在这里拉扯下去，她很忙的。
少年秀颀的背影轻快地离开，院中的其他人个个讳莫难辨。那个叫岁禧的少年，生了一张美丽的脸，是年轻少爷小姐们最喜爱的那一款，也是高门所不齿的狐媚相。
又因为是男子，便更加让人厌恶。
而且，还得到了三少爷的青睐。
在一众人里，大家都相差无几，偏偏有一个人被人选中，偏偏有一个人受到赏识，那这个人就是团结众人的敌人。
岁禧有没有害夏公子并不重要，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赶走岁禧的借口，但现在看来，那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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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二小姐耳里。
二小姐端着茶，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她抹着杯沿，“听说，你在院中相处得不和谐。”
“还行？”她没有放在心上。
二小姐收了嘴角，瞪着她：“你说你来帮我，你知道怎么帮我，你对我有什么用？无用，就是废物，我不留废物。”
她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反驳，因为面前这个秀美端丽的少年，正用一种出神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发髻。
她出口训斥：“你在看什么！”
小石榴没有收回目光，而是更加直接地打量她的青丝，认真道：“你的头发那样美，头上却那样素。若是钗了步摇，定是好看得紧。”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二小姐怔然，恭维她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人像岁禧一样，那样直接，那样真诚，以至于让人……怦然心动。
小石榴笑道：“我送你步摇吧，凤头步摇，百鸟之王才配得上你。”
二小姐移开眸子，“你还会那些呀。”
“我多找些凤头步摇，然后设计一支最适合你的。”她在她身边坐下，笑语盈盈，“你送我一支珠花，我送你一支步摇。”
二小姐发现，少年头上还戴着她随意取下的一支珠花。好在这支珠花样式简单，男子也戴得。
那只不过是她随意从发间拔下来的，他却还戴着。
小石榴直觉发现，二小姐看她的目光温柔许多。二小姐看起来是个淡雅温和的人，相处起来才知道这人面热心冷，心思多变，城府又深。
短时间就让二小姐对她刮目相看，她真优秀。
小石榴在心里赞美一番自己，借二小姐的势力找东西，嘻嘻。
二小姐捧着茶杯，仿佛不经意道：“我免了你前面的选拔，你只需要参加最后一关。”
小石榴缓缓意识到，她现在好像书里蛊惑帝王的那个。
“咳咳，好了，今天叫你来，是让你证明你的本事，我这里不收无用之人。”
小石榴满嘴应承，心里道：“反正我不是人。”
“你知道大小姐和我之间……”她衡量了下用词，“有些隔阂，她又是家主，难免思虑得多。此次选亲，就是她为了在我身边安插奸细，即便我行得正，也不想有那样一个威胁在身边。”
小石榴点头，她懂，她都懂。如果把背景换一下，这种东西叫做夺嫡，她听了好多这样的戏。
“这件事不解决，我寝食难安。”她的手在小石榴鬓边轻抚，温柔缱绻道，“为了我，你会争取到大小姐的信任，对吧。”
小石榴忍住偏头的冲动，“我怎么做？”
“候选的新郎都是她的人，你曾经也是。现在，你要回到她身边，取得她的信任。”
呃，小石榴没有把握，毕竟她是半途混进来的，大小姐都不认识她呢。
但当着二小姐的面，她只能信誓旦旦：“嗯，我会努力！”
二小姐微笑道：“不是努力，是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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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二小姐那里，小石榴要着手自己的事情了。
有了名头，找起步摇来确实快得多，她借用二小姐的人全府搜索凤头步摇，一时间她屋子里摆满了匣子，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步摇，不仅仅是凤头步摇。
“姐姐”们没有给出具体线索，她也不知道哪一支才是她们要找的步摇。
好在，“姐姐”们尚存一丝良心，给了她传送符。但这些传送符只能传送物品，她怀疑她们根本就只是想要她把步摇送回去，没想过要她回去。
她将屋子里的步摇一支支往传送符里送，然后期待地盯着空中。
“哗啦啦——”
一堆木匣子掉下来。
居然一个也不是吗！
她收拾地上的匣子，这些步摇都是暂时借过来，还要还呢，可不能弄坏了。
“啪。”
空中最后掉落一团纸。
上面写着：不要乱传送垃圾。
小石榴：“……”
她面无表情地把纸烧了。
“嘭嘭嘭！岁禧公子，请您出去一趟。”
是院子里的丫鬟。
她打开门，其他屋子里探出一颗颗头，但看见她就立即缩了回去。经过早上那一出，她和这个院子里的人算是彻底交恶了。
庭院里，富家少爷执扇而立，听到动静，他转过身，面上还是惯常的浅笑。
小石榴脸一下子垮了，硬邦邦道：“三少爷好。”
阙惊“唰”地合上扇子，佯装委屈：“我是特意为你来的，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小石榴没理他，拖着他进了屋子，“啪”地一关门，挡住外面偷看的目光，还不忘施法防止人窥视。
做完这一切，她才有空理会他，“你有事？”
“是呀，我忙着观察你呀。”
她蹙眉，“我不喜欢嬉皮笑脸的人。”
阙惊收了那副令人牙痒的劲儿，居然有些正经。他说：“我确实有我的任务，但我保证我要做的是绝对不会妨碍你，说不定，我高兴了还会帮你。”
“你不信？”他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杯子在贴着唇，却不喝，“你在学堂那些日子，都收获了什么？”
“修为提升了，灵台清明，元神稳固。”
“看来学到了不少。那就用你学到的东西，破了此局，看你破局，这就是我的任务。”
“为何？”她与他的任务有何干系。
他手腕倾斜，茶水洒在地上。热雾在他眼前升腾，白雾朦胧使得他的目光也不真切。他将杯子倒扣，温温柔柔：“我说了，我是为你而来。”
小石榴不喜欢被他这样盯着，像极了看猎物的样子。她没好气地打断他：“正好，你就帮我个忙，我要见家主，你说你会帮我，证明你用处的时候到了。”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话，应下了，“好呀，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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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园。
想不到江府里有这么一大片竹林，竹林门口有看守，她绕到后墙翻了进去。
自她进府，从来没在别人嘴里听说过江家大小姐。江家一共四个当家，大小姐作为家主，却极少在人前露脸，大多时候都是二小姐代表江家出现。
“大小姐住在竹林，你需要进去才找得到。”
她问：“进去就好了？”
“当然不是，你要引起她的兴趣，不然，她会无视你。”
接下来，阙惊就不再透露了。
那时阙惊这么说，她就觉得不对劲。竹林太偏了，一路人迹罕至，仿佛所有人都默契地绕开这一块，就连门口的守卫，一个个都缄口不语。
像稻草人似的。
竹园内竹屋很多，而且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连虫鸟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到不可思议。
大小姐在哪一间屋子？
小石榴懒得一间间找，原地闭目感应力量的波动。
妖族对灵与法的感知比人族要灵敏很多，只要没有可以隐藏气息，一般都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感知到。
而且，这里的竹子都没有生出灵智，她虽然问不了话，但也少了很多干扰。
不久，她有了反应。
随着直觉，她穿过一扇扇门，一座座屋，竹林中只有她的踩踏声。
她的心头升起了诡异感。
到达最后一扇门，她停下来。
若是打开了，会看到什么？
她忽略心头的抵触，推开门——
屋内垂挂着层层纱幔，没有其它的装饰，简单干净。除却那金红的纱幔，这间屋子不像有人的气息。
而且这间竹屋，好大啊。
掀开层层纱幔，她看到一汪水池，水池的白雾四处逸散，让人看不真切。
但在她扯开手边的纱幔时，雾气穿过她，她也看清了水池中的那个人。
鸦色的长发浮在水面，轻薄的白色里衣散开，白皙的背若隐若现。那人缓缓转头，她看见一双非人的眼睛。
眼眶内尽是漆黑，竟然没有眼白！
小石榴僵立不动，不仅仅是那个样子太诡异，还因为……这是个男子。
他瞧见了她，露出獠牙。但他没能成功扑上去，因为扣在他手腕的镣铐禁锢了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