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翌日，浮玉山。
黎明时分。
一众气势凌人身着暗青云袍弟子御剑，穿云而来，剑气如虹，撕裂天际的夜幕。
倏尔落在数幢左凌楼前方圆武场，落步无声，迅速分散数队，进入楼内。
各司其职。
长庸门门规三百七十二条规定：禁止修为高者肆意释放威压，但戒律堂除外。
惯常内敛的元婴期气息凌厉冲天天，如一把把断刀将众人钉在原地，横在颈前。
无人敢动一步。
一片肃杀，窒息的氛围渐渐响起越发粗重的鼻吸。
修为低下，未及筑基的弟子额间冷汗遍布，呼吸急促，却强忍不敢泄露分毫，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便撞上灵刀，招惹内门师兄的怀疑。
人群中，冷倾夏垂眸凝视颈前的灵刀，有如实质。
她方才那把利刃徒有其形，若无流光相助…这些神色忐忑不安的人中，也不外多添一个她。
元婴期……
冷倾夏额间渐沁冷汗，运转体内灵气抵抗周身骤然增大的威压…受制于人。
那颗金丹也就罢了，这些人…
一向淡然，暗藏眸中独立于世的厌弃感，渐渐被心头的战意倾覆：颠覆这个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的世界。
掌心骤然袭向欲割来的刀刃。
倏尔，幽静的灵台微摇，乱了冷倾夏心神，这灵压果然不能小觑，握紧沁血的掌心。她分出一抹灵识悄然进入灵府，欠了腰背，细细勾勒眸中的这点金壤，较之先前，大了半寸。
正扭来扭去，弓着脊背上的一小撮灵团抛来抛去‘蚯蚓’蓦然停下动作，似察觉它正被人打量。
少顷，‘蚯蚓’恢复本体，径直冲向冷倾夏的肩膀跳了几下，不轻不重，甚是挑衅。
冷倾夏似是读懂对方的嫌弃：无事，不修炼？
它这是得意忘形了？
她似乎……对这流光了如指掌。
快速伸手，一举捏向肩上蹦跶正欢的流光，语气玩味：“…蚯蚓？”
赤金的光影猛然暗了一瞬。
流光：“……”
反应过来的流光在冷倾夏掌心跳脚，拼命表达它的不满。
向来无悲无喜的眸掠过一抹笑意，一锤定音：“那就流光吧。”
流光倏尔飞入金壤，隐没身形。
这是…开心了。
朝颜扯了下王行川，小脸微鼓，谴责的看向对方：说好的分我呢？
她饿了！
王行川嘴唇微动，刚领的辟谷丹她是当糖丸吃了？
觑了眼周围紧张气氛，终是认命，低头翻出他专门积攒灵果的储物袋，扔向对方的怀中，将人打发了。
神情自若踮脚搜寻冷倾夏的身影，无惧颈前的威胁：毕竟他叔祖没少整日释放玄幽期威压，这点元婴期的威压就无伤大雅。师妹的储物袋还在他这，没有复骨丹，也不知她右臂恢复情形。
甚至还分出一抹心思思虑这戒律堂全体出动，里里外外纠察，看来这嫌疑不止一两个人，也不知宗门内又出了什么大事，如此兴师动众。
朝颜颠了储物袋，旁若无人的啃王行川刚分她的灵果，皱了皱鼻，比起烧鸡，灵肉的美味，这个勉强填个肚子。
甜滋滋的。
烈阳西沉，云霞渐染。
戒律堂已将浮玉山上下，连人带物，就带地皮上的花草树木都被彻查了一遍。
七万多人，不乏心思侥幸偷藏话本，禁书的，无奈元婴期的师兄慧眼如炬，无一列外都被揪出来，面如菜色，不知到那戒律堂会是何种下场。
为首身形颀长的师兄轻挥一剑，击碎笼在浮玉山的缚山阵，音色清润：“明日考核继续。”
眨眼，戒律堂一众消失在浮玉山。
方羽收回对那为首之人的目光，轻抬衣袖，姿态端丽，掩住微烫的左腹，气息不会错。
这长庸门规矩虽多，但也不是全无益处。
……
冷倾夏侧首回望扯着她衣袖不放之人，沉默良久，终是不耐与人僵持，淡淡开口：“有事？”
朝颜点头：“朋友，打一架。”
冷倾夏：“……”
原身是欠了对方的债，如此穷追猛打？细翻了过往记忆，倒不如说她与此人稍有那点搅混水的关联。
“不愿意？”朝颜眉眼一瞪，“你，欠我三笔账！”
冷倾夏：“……”
王行川气喘吁吁从左凌楼中跑出来，“哎，师妹——别走！”生怕对方又将他丢下了。
猛冲至不远处，拍着胸口放缓了步伐，不明所以的看向牵手的两人。
剑拔弩张的气氛轰然四散。
连忙将怀中的储物袋递给冷倾夏：“师妹，这药只剩下一瓶了……”
冷倾夏接过收入怀中，“无碍。”
朝颜眨了眨眼：这人经脉隐痛，灵气滞涩难行，长此以往，修为渐退。放下冷倾夏的衣袖，好奇的打量对方，此药治标不治本，如此剧痛……她竟然面不改色。
冷倾夏转身欲走。
王行川：“师妹，天色已晚，你这是……”
“练剑。”
朝颜抬脚跟上，“冷倾夏，打不打？”
“不。”
王行川顿觉背生冷意，倏尔回头，眼神颤了颤：昏暗夜色中，蓦然闪现无数瞳孔，正阴森森的盯着他，似要将他生吞活剥。踉跄了两步，转身闷头追上前方的冷倾夏两人：“师妹，有鬼啊！”
快饿昏的众人：“……”
哪来的鬼？
若不是白日戒律堂这一番动作，他们也不会惊惧过度，夜不安枕。
骤然想起各自的份例还在某人的手中，除了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现下的他们精神奕奕，迫切的需要转移各自的精力，本就少了一日的选拔赛程，时间更是紧迫。
下次内门弟子选拔五年之后，本次选拔虽是借了百年两宗大比的余光，但如此良机，不容错过。
只在传闻中的珸绝门，谁人不好奇。
长庸门出宗条件苛刻，若修为未至元婴，等到下个百年，怕是只能化作这天际飘渺无拘的风了。
冷倾夏忽地顿住脚步，侧首回望跟上的一众，难得陷入沉默。
王行川连忙躲到冷倾夏与朝颜的身后，自两人肩上探出头来，颇为埋怨：“一个两个的，不休息去，跟在我身后，大晚上的专门吓我？”他也没惹到这些外门师弟吧？
他刚来这外门，满打满算不足三日。
隐在众人身后的离初，扬声提醒：“辟谷丹，月例！”
冷倾夏：“……”
王行川出奇愤怒，扒开挡在身前的冷倾夏，朝颜，“什么月例！”
不提这个还好，一想到他竟然被易松堂的人骗得团团转，替人数钱不说，还背了一身的黑锅。蓦然想到怂恿他的罪魁祸首，侧眼狠狠瞪了一眼朝颜，现如今他也不好跟人算账，毕竟对方还一身伤，都是同难兄弟，谁也没捞着好……
“你以为易松堂那群人敢玩忽职守，让我越俎代庖，”一个个点过去，甚是痛心疾首，“替你们领？”
“门规摆着看的，那群人这是要我们内斗，两败俱伤，给他们当乐子看的，”王行川气势一转，颇为坦然，“你们的灵石，丹药份例，都还在易松堂，需要你们亲领！”
鼓着无辜委屈的双眼，一脸谴责看向对面的众人。
离初一扫众人逐渐被说服的神色，幽幽开口：“…那辟谷丹呢？”这人倒是生了一副好口舌，可惜云舒没长这张嘴。
王行川：“……”
望着众人忽然警觉一致扫向他的目光：功亏一篑。
昏暗的夜色掩了王行川发虚的眼神，思绪翻飞，他可不能将自己被人倒扣一锅黑水的事捅出来，若是被叔祖得知，挨揍肯定跑不了，定会将他丢给戒律堂的师兄一顿磋磨。
空气窒了一瞬。隐隐传来山间枝叶摇动的轻响。
冷倾夏环着剑身，淡声开口：“不拿辟谷丹，怎么引起众人注意？”一脸你们是不是蠢的神色，如此简单，还要问个究竟，“名额有限，时间有限，内门你们不想？”眸光淡淡扫向恍恍惚惚的众人，“还是不想去珸绝门，两宗百年大比？”
众人：“……”
如此心机，当真是好算计，难怪他们爬榜如此艰难。
王行川抬袖抹去冷汗，神色惊喜觑了眼冷倾夏，果然是他看重的师妹，救他于水火之中。
开始…回本了！
朝颜撸了衣袖，干脆利落道：“打不打？”
王行川出乎意料，这人如此仗义，咬牙切齿说服自个：这讹上来的朋友他认了！
方羽指尖轻弹，嗓音暗哑，粗狂男音骤然添火：“打，输赢可不是你们说的算的！”
“打！”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