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十方境外,午时三刻。
徐承珖将手中的雀扇抛向十方境的结界:莹白的结界泛起阵阵微波,眨眼散开一道光晕,被揪出一堆狼狈不堪的弟子。
雀扇扭了扭扇身,略带嫌弃:脏东西。
被砸在地上,刚抬脸的王行川:“……”
所以他是有多脏?
这么被嫌弃。
徐承珖皱眉,直接将雀扇收回灵府,飞身下了树身,后腿了几步,“这么弱?”
“……”
捂着伤处起身的几位师弟尴尬的缩了缩头,低头一闻:确实有点埋汰。几日生死之间,哪还顾得了身上的味道。
冷倾夏垂着眸,踢了下王行川的小腿:起开。
王行川沉浸在被雀扇打击下,一时迷茫的看向冷倾夏,低头瞥见冷倾夏袍边被他踩着,讪讪的挪开脚。
刚那道灵息是徐承珖的,杀死夫诸的那道?
冷倾夏平静的看向徐承珖:郑重,甚至是跃跃欲试的渴望。
徐承珖猛然回身,皱眉:“这位师妹?”
“炼气中期?”
王行川刚抹掉脸上的灰尘,转身兴奋道:“对啊,之前师妹还是炼气二阶呢?”
一脸骄傲。
冷倾夏:“……”
其实他可以继续抹他的脸的,实在没必要替她开口。
周围几位师兄弟摸着腰间的玉牌,小心翼翼。
徐承珖冷嗤一声:“你知道?”眼神确是冷冷的盯着冷倾夏,“师妹,不是冲击金丹期?”
“失败了。”
“丹玉真人那……”
“……”
“自会禀明。”
徐承珖点头:“人最怕没有自知之明。”转身扫了一圈众人:“还有没有,自觉点,等会跟着这位师妹一起去外门。”
耳聪目明的师兄弟姐妹一脸古怪的偷瞄着冷倾夏:好奇,惊讶,震惊,甚至是可惜与遗憾。
他们之前没少听于师兄的八卦,自然也包括这位天姿绝色的师妹。难得文雅的于师兄第一次翻出凡尘的诗词,反复吟诵:姿容遗世,于希于辰;万物相睹,羞之秋来。
最后硬生生的压了一句韵:我等凡姿,难以相比。
只可惜他们无缘得见:只因这丹玉真人新收来的小师妹,身子骨奇差,终日养在烟霞山调养身体。于师兄也是阴差阳错,偶然见了一面:去了断断续续生病的一年,满打满算一年修至筑基巅峰期,这样的天资,属实让他们想忘记都难。
可刚才他们听到了什么:本该金丹的仙子,炼气中期?这天赋想来也不是他们这等普通弟子所能承受的。
众人齐齐摇头。
王行川苦着脸,不知所措:“我……我还卡在筑基后期……”
身侧的一师兄脸色蓦的僵了,腰后赫然是王行川偷袭的爪子,咬牙切齿的看向王行川:“你想干嘛?”
“有福同享的时候到了!”
被掐的师兄差点爆粗口:放屁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差不多。
“快快,将这次来的都拖下水,不是去……”
越说越激动的王行川嗷一声,捂着被打的手,控诉的看向身侧的师兄:“你……”
徐承珖一脚踢过去:“我打的,有意见?”
“呵呵——,不成全你,怎么行?”
“滚去外门吧,等你元婴,不,等你玄幽期再回内门吧!”
王行川:“……”
他真的没骗师兄啊,陪师妹历劫,这算什么苦,这群大傻子:从天而降的福气啊!
冷倾夏板着脸,她不知该相信王行川如此信任她,还是他的脑子真有问题。
长庸门赤阳峰。
飘渺浓郁的灵气化作灵雾,细嫩刚发的新叶撑不起灵露的重量,叶片一颤,滴入地上的水洼,荡起真真涟漪。微寒的气息吸入肺腑,清凉的气息涌上识海,使人精神一震。
一场寒雨过后的宗门,络绎不绝,身着青衣云纹的弟子御剑飞行。
有好奇的弟子扫了一眼底下一群色彩各异的人,眨眼丢在脑后,飞身而去。
于师兄灵力一撤,身后的二十多人踉跄着站稳,震惊、好奇的望着似仙似幻的灵雾,伴着微寒的晨风,如梦非真。比起凡尘污浊,混杂甚是稀缺的灵气,此方天地才是真正踏入梦寐以求修真界的起点。
于师兄抬眸便看到刚从易松堂气冲冲出来的邹师弟,眼神闪亮,抬手一招:“邹师弟,这!”
邹师弟脸色阴郁,脚下的动作拐了个弯,朝着于师兄一众走来。敛着的眼皮轻抬一下,脸色更臭了,随意的拱了下手:“于师兄,有何指教?”
“呵——,易松堂的那群人又给你气受了?”于师兄幸灾乐祸。
“我还有药草……”
“哎,什么药草也不差这一会。”
于师兄连忙扯住邹师弟的衣袖,眼神示意了身后的一众:“你带着他们去外门安顿一下。”
邹师弟两手一推,将递过来的储物袋推回去,一脸坚决道:“这是你的任务,无功不受禄。”
他才不信于师兄这么好心,这些散修必定有问题,他可不能沾这烫手山芋。更何况丹知师姐让他提炼的灵液还未完成,这可事关小师姐的丹药:再有几日小师姐……应该就金丹期了吧?
眨眼消失在原地。
于师兄:“……”
邹师弟这么防备他,还是这小子有事瞒着他。敛下心中的疑惑,抬手轻掩嘴边的尴尬:“备好身上的木牌,跟上。”
板着脸的于师兄只能吓到外门的那些师弟师妹,以及这些刚进门的新弟子。内门的这些人谁不知道谁。
刚踏入易松堂的大门,入口坐在桌后登记的小师弟,笑呵呵的打量于师兄:“呦,师兄,此次收获颇丰啊?”收回刚伸着看热闹的脖子,阴阳怪气的挑拨:“刚瞧着,邹师兄怎么黑脸了?”
于师兄皮笑肉不笑:“下次,换你师姐出来。”
小师弟的脸一垮,冲着身后的师弟们阴阳怪气:“有本事自己问,一天天的活都干不好,赶紧滚过来,仔细汪长老扒了你们的皮!”
“……”
“……”
于师兄忽然明了:邹师弟黑脸也不是没原因,这群小崽子嘴皮子上的功力见长,比起他也不差上下,更何况邹师弟这个嘴笨的。
躲在柱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粘嗒嗒小跑过来,登记刚入门的弟子信息。
方羽环着臂膀,细长的凤眼四处打量,越瞧心中的赞叹便多上一分:比起星弥界内的天然野趣,这长庸门倒是处处肃穆大气,细微的精巧之处大抵也只在堂内楼阁上的阵法:精妙绝伦。
只可惜,她对此只懂个皮毛,要是那黑小子在,她倒是可以问上一问。遗憾的收回眼,将自己的木牌递给对面的小弟子,展颜一笑。
小师弟慌乱的接过,耳尖弥漫上一股热意:他刚才那指桑骂槐的模样全被这美人看去了?
脸色一暗,更改收录信息的神色格外凝重。
方羽眼底扬起一抹笑意:这些小家伙心思浅显的很。
门外队伍末尾,云舒扶着离初,觑着那抹熟悉的笑容,忽觉晃眼:原来不是他的殊荣。手上灌注灵气的力道蓦然变大,脸色黑了两分。
不知是恼怒他的自以为是,还是嘲讽他的自作多情。
“唔——”
离初有气无力的睁开眼,拍落云舒的手,声音低沉,暗哑的提醒:“小心。”
云舒当即撤下手中输送的灵气功法,语气平静:“等会再说。”递出手中的木牌,“麻烦师兄了。”
小师弟脸色一正:“客气,都是同门师兄弟了。给。”
语气倒是比方才对着于师兄他们称得上和蔼了,转手递回块质地光滑的青玉,好心道:“自己输入灵力,若是不懂,自己在上面多多参详。”
云舒,离初相继拱手道谢。转身迈出易松堂大厅,位列众人身后。
于师兄捏着手中的玉牌,晃了晃:“从今日起,你们便是长庸门正式弟子了,虽然现下身属外门,勤加修炼,内门弟子指日可待。”
撂下最后一句鼓励,转眼消失在原地。
门口处的小师弟撇了下嘴角:他就道于师兄不靠谱,话撂一半就跑了,难道又有什么宗门秘闻让他感兴趣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吸引于师兄的?
回过神来,望着四处观望的新弟子,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赶紧的先回住处,负责外门事务的掌使等着你们呢!”
“再晚一会,可没好果子吃了!”觑着空中的日头,估摸着辰时三刻了,眼里涌上一抹同情:他已言尽于此了。
转身走向堂后,毕竟他也不轻松,手上还一堆事。
一众新弟子反应过来,将自己的灵力印记打入青玉牌中,顺着提示,七游八拐大汗淋漓的找到各自的学舍。
忽然发觉这长庸门太大,似乎对他们这种刚入门的似乎也不太好:修为低微,光找学舍便耗费了大半的灵力。
浮玉山,山底学舍前。
南雅指尖的灵火虚虚的晃动着,映着渐生的暖阳,越发炽热。亦越来越大,昭示着主人心头渐升的怒火。
远方传来凌乱的声响传入耳中。抬眸望去,垂着的嘴角略微上扬:还不算太差,不枉她等了快一个时辰。指尖的灵火骤然窜上众人,炽考着本就狼狈不堪的众人。
混在众人中的方羽瞄了一眼冷静自持的朝颜,踉跄着倒下,隐在人群中:有时,太过锋芒毕露的小崽子还是需要外人教训一下的。
南雅舒展的眉眼,闪过一抹失望:原以为还能挑几个好苗子呢,果然不能抱太大的期望。
指尖一勾,将躁动猛烈的灵火收拢掌心。
向着屹立在众人之中格外显眼的朝颜望去:“你,筑基中期?”
朝颜微颔首。
方羽眨了下眼:不揍崽?
忽然有点失望:这些人修不喜欢立威么,果然她还是高估了。
南雅赞赏道:“不错。”扭脸对着瘫软一地的众人一冷脸:“三日内,将长庸门的门规牢记于心,跟同门同去赤阳峰听授各大长老授讲。”
“一月后,考核不过者,积分降等者罚为桐盛堂杂役,为期三月。”
“连续三次,剥除外门弟子身份,遣送雍州城为民。”
素手一挥,数本分量不轻的门规劈里啪啦砸在众人身上。消失在原地。
方羽侧了下身,左手快速的抓起,躲过被砸的命运。
朝颜握着手中的重量,皱眉不语。
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在人群中响起来:“咳——这么重?”
“这掌使是不是因着门规,才没动手修理我们?”
“废话,刚才那灵火气势汹汹,分明憋得狠了,只能靠这几本门规砸几下,泄泄火气!”
“别说,这书可真厚,七寸,还是八寸?”掂了掂手中的重量。
“是丹修吧?”一劲瘦男修捂着被砸得鼻子好奇。
“是吧,会玩火的,大半都是丹修,可惜看不出她的修为。”
“呸,先不管是不是丹修,最多一年,你就可以卷包袱走人了!”
“……”
“……”
忆起刚才南雅的警告,众人捧着比板砖还厚的门规面面相觑,捏着怀中的玉牌快速寻找着自己的住处。
云舒,离初对视了一眼:一间?
不约而同的点头,一同走入左侧第三幢小楼一层的第三间屋子:四张床依次排开,还算宽敞,靠窗的两张床上,两位同门已快速的翻阅着手中的门规。
离初随意的挑了靠墙的床,眉眼冷峻,似裹了寒霜:他被人袭击,那小白虎呢,还在秘境?
看来得找机会再去一趟。
云舒垂眸细翻长庸门门规:这便是万年宗门。底蕴绵长,也难怪四界内唯有长庸门与珸绝门不相上下,受人追捧。至于他们,近千年稍稍入了四界的眼,声望稍显。
方羽不慌不忙,落在最后,抱着厚厚的门规磨磨蹭蹭,无语望天:她当时怎就脑子抽了,被黑小子忽悠的以为出了星弥界就是一趟美差?呵,小崽子不听话,她还不能揍。
怏怏不乐的进了右侧的楼宇内,推门而入,朝向仅剩的一张空床。
阖上眼,安然入睡。
一侧,勤勤恳恳翻书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