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王行川来不及稳住身形,被晃动的莲面又震了下去,无数的根须拖入水中。
头晕目眩中,他急忙运转灵力屏住气息:九木莲……快开了?
疯狂运转着灵府内的灵气,震碎禁锢他的莲须。
……
“呼,呼……”
方羽探出水面的头大口的喘着气,恶狠狠的瞪着一旁的云舒,
“你这个赌,是要赌我的命!”
云舒警惕的盯着这些抖动的莲叶,游向方羽,靠近身侧小心提醒:“方……羽,”
自觉一分不妥,换了传音:“方道友,这该是惑心莲。”
“小心莲香。”
“如此动静,九木莲应是快成熟了!”
方羽正拧着发丝上的水,虽然是白费功夫,可她总觉着这样身上的毛毛,会好受一点。
阴测测的盯着周围漫天抖动的莲叶,语气不忿:“云道友,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定会讨上你的家门,讨你给我做赘婿!”
云舒:“……”
语气迟疑,“刚才那个赌好像没定彩头吧?”
方羽嗤笑了声,“赌局你开,彩头我设,不是公平的狠?”
“更何况若你我结成道侣,在这长庸门做一对传世佳话未尝不可!”
云舒运转灵气,直接飞到十米多高的莲叶上,眉间紧皱。
入眼的莲花盛开无数,碧叶连天。
可只有一朵才是真正的九木莲。
这惑心连品阶已达到了玄级中品,若是采摘炼制玄级的惑心丹,至少玄级之下的迷障不会被扰乱了心智。
那……这九木莲至少到了地阶的品阶。
长庸门的三丈境品阶的灵植,抑或是,这次的考核加大了难度?
……
隐约听到熟悉的人声,冷倾夏心间涌上了丝焦躁。
这音色分明与偷了她小狗崽的是一个人!
运转心法,一剑而出。
方羽不急取这九木莲,这东西对她来说不过是囊中取物,易如反掌。
惑心莲月升而开,日出而败,最后那朵衰败的便是九木莲真身。
可这守护妖兽至少是地阶的:还是掩在惑心莲的莲香中。
关键是如何避开云舒的耳目。
抬眸,便见着一剑从莲叶刺出,直接攻向云舒的后背。
方羽惊呼,“云舒,小心!”
“背后!”
云舒耳后传开破空的剑声,侧身一躲,飞向一侧的方羽。
敛着神色打量着来人:双目猩红,眉间带着一丝的不耐,若无若有的杀意,分明是被这莲香所惑。
瞥见对方的云纹青衣,心中疑惑不已:这……长庸门弟子吗?
刚要出声,“道友,我……”
冷倾夏头疼欲裂,听着这音色不差分毫,就是偷了她狗崽的人。
偷了一次也就算了,还来?
如今……她不是死了么?
耳边似传来傻狗的低声呜咽——
冷倾夏挥着手中的剑,直接攻击。
云舒闪身后退,他不想跟这长庸门的弟子起冲突,若这也是考核的一环呢?
运转灵力在莲叶中躲避。
方羽直接一道灵力甩过去。
身后的冷倾夏灵力猛然一顿,破碎的灵府内那点气息四散开来,隐隐显现的赤金虚影迸发一道流光,倏然遁入破裂的灵府。
砰的坠落在莲叶中。
耳际的声音似乎消失了:她的病,这么频繁?
云舒犹豫了一瞬,转而飞身靠近。
方羽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及。
只要能考核通过,对她来说不论是采摘灵植,猎杀灵兽,就算手刃长庸门弟子,眼也不会眨一下。
更何况方羽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这惑心莲的毒,脑筋迷糊了,否则刚才她的心为何砰砰乱跳,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即使只有一瞬间。
盯着云舒落在一侧的背影:是他?如果不是他……
目光移向莲叶中那个长庸门的弟子,不过……嗯?
连筑基也未成的弟子,炼气二阶?
闪身落至冷倾夏不远处,仔细打量:这女弟子刚在远处,只能看到身材纤细,近看那张脸清冷无比,眉间紧皱,紧抿的下唇沁出了血,似是痛苦难忍。
蜷缩的身体,周身的灵气紊乱。
这……惑心莲的影响这么严重,还是这弟子修为过低?
一道灵力自方羽的手中打出,直接击散冷倾夏身侧浓郁的莲香气息。
云舒瞧着方羽的动作,心沉了下。一手拉住欲要上前的方羽,“你……”
方羽不耐的扯落云舒的手:“等会,”
上前翻转冷倾夏的手腕,摸着异常的脉搏,心惊不已,这……
眼神复杂的盯着冷倾夏。
若是她没摸错的话,这位弟子经脉碎裂,气息驳杂,灵府估计也是支离破碎,已是强弩之末。
这种情况,她也只在书阁内的一本偏门杂记看到。
“灵府长碎,经脉易断,命难长,修道险,唯玄心丹可缓。”
放下冷倾夏的手。杵着下巴沉思:那本杂记的后半页确是缺了那玄心丹的制法。
更何况她跟师尊旁敲侧击过,这丹至少要七味天阶上品灵植。
即便一株出世,那也是名动五界,趋之若鹜的。
光是这炼制的药材便是难如登天,打量着这女弟子,以她目前的情况看来发作不少次了。
云舒敛下自己的神色。蓦然的望向中天的残月,挥洒一地的清冷,可落在这惑心莲上确是喜的月精。
收回眼神:这月精之气,应是那九木莲成阶的关键。
‘砰——’
破水而出。
王行川揉了揉眼睛,他这是……
嗯?
师妹呢?
望着遮天的莲叶,圆乎乎的脸上挤出几道褶,略显焦躁:师妹不够温柔,但还是……师妹。
运起灵力,飞过漫天疯狂抖动的莲叶眉眼紧皱:时间来不及了。
猛然抓住一旁的莲茎,左摇右摆中稳住了身形。
他可不能浪费时间,师妹丢了,小呆子还没找呢。
视线四移,目光猛然顿住:残破不起眼的青衣下裸出点点的白皙,师妹?
一向欢喜的脸上闪过怒气。
他看到了什么,竟然有人欺负乖顺的师妹?
眼神微眯:二打一,好样的!
撸起袖子,运转灵气,直冲蜷缩的冷倾夏身前。
“哪来的……恶贼!”
“竟欺我长庸子弟!”怒喝一声。
方羽后退两步,闻言翻了个白眼。
莲叶分明抖动的厉害,但她确是如履平地。
运转灵力勉力支撑的云舒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方羽的修为恐怕……有所隐瞒。
王行川抹去了下巴上的水珠,眼神愤恨的看向方羽两人:身后便是可怜的冷倾夏:发丝凌乱,唇上沾血,皱巴巴的青衣更是糟污不堪。
浑然忘记之前两人两次落水的经历。
怒气上头:眼里只有可怜的师妹,脑中更是平日偷看的那些话本。
脸色变来变去,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如此……禽兽不如,竟对一女子……”
“无耻,下流,你……还有你,罔为修士!”
“我的师妹啊——”
剑指两人,瞥见两人的服饰,冷哧一声,“还想入长庸门,怕不是……做梦来的快!”
方羽:“……”
她被人骂了?
她堂堂的一届左使被人指着鼻子骂,‘禽兽不如’?
王行川手指翻飞,灵气运转,拔出剑,直接攻向两人。
无辜被牵连的云舒:“……”
无奈避开,对方现下怒气太盛,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方羽可不会惯着一毛小子,挑衅自己的脸面,更何况她都不知道收拾过多少不听话的小崽子了,哪个见着她不恭恭敬敬的?
这长庸门的小崽子,她更不用心疼,正好她这两日找不到朝颜积攒的怒气,不知怎么发呢。
这倒好送上来一个,活动了下手腕,指尖窜出的灵气时不时的跳动,语气玩味:
“恶贼?”
“禽兽不如?”
“无耻?”
“下流?”
说一句,方羽身形迅速消失再原地,对着王行川的屁股就踹一下,指尖流窜的灵气炸开王行川脑门上的青丝。
脚上的力度确是不轻。
“嗷!”
“嗷!”
“嗷!”
不知该捂着脑袋还是屁股的王行川,最终选择了捂住屁股,侧身躲着往后退。
他此生最大的屈辱就是被打屁股。
徐师兄也就算了,这散修……简直……欺人太甚。
圆乎乎的脸上被气的发青。
“你……不要脸!”
方羽低头抖了下散开的裙边,眼中带着不屑,甚是挑衅,“你想……再来一次?”
王行川气哼哼的往后挪,正对上冷倾夏意味不明的目光。
王行川羞愤不已:“你,咳,师妹……醒了……啊。”
冷倾夏以为她又要痛到人事不知,可模模糊糊的惨叫硬是让她的心智清明了两分。
无他,这声音太吵了。
睁眼的一瞬,余光中瞥见三人的动作,暗中观察,缓慢的吸纳周身的灵气,恢复着体力。
比起上回,这痛入五脏六腑的疼痛,似乎也习惯了,可灵府内又添了许多的裂痕让她皱眉。
按着身下的莲叶,深吸了几口气,冷倾夏捏着疼意还在漫延的身体,神色平静。
她的时间不多了。
冷淡的回了王行川:“嗯。”
王行川鼓着脸:不知是忘记自己是一个符修却跟人比剑郁闷,还是让自己的师妹看到自己如此丢人的一面更郁闷。
默默的移到冷倾夏的身侧:对方那两个散修,光是一个他都没还手之力,若是两人联手……
他干咽了几下,悄悄的打量着冷倾夏。
直觉告诉他,这师妹可以倚靠,之前路上被拎着跑的那段路不说,光是他跟在冷倾夏身后跑了那么久,都不见休息:心性如此坚韧的人每每睁眼,便是冷凝而出的寒锋。
若不是身体受伤,怕不是又一场血腥:这样的修为与容颜,之前他在宗门怎么没听到过?
冷倾夏无视一旁的小动作,凝视着对面的两人。
男修淡然如常,平静的望向远方,察觉到她的目光,平静回视。
女修傲然,脸上似带着三分的讥笑,盯着她,不,或者说身侧的这位师兄。
方羽眼神戏虐,眯着眼感慨:啧,有点想那些抗揍的小崽子了,只有人修这种在乎面子的一戳一个准,不大……好。
眼神转了转:这两人身上的弟子服,料子倒是不错。
“啧啧,倒是可惜了。”
慢慢的走向冷倾夏,落步无声,十步之外蓦然停下。
冷倾夏目光如常:脚步无声……这人有备而来。
一侧的云舒神色不明,捏着袖中的木牌,时间似乎不多了。
觑着方羽的方向,敛下眸中的深思:不知离初他那处……
方羽欠身,细细的打量,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这女弟子睁眼那一瞬,闪过的流光,她也只见着一次。
当时,还是起着逗弄对方的心思,反被他狠揍了一顿。
那孤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有……同胞……
这长庸门,似乎也没招收这样弟子的传闻?
盯着冷倾夏的眼神越发幽深:除非是那里……杂血混居之地……世人厌恶之门。
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噙着一丝笑:那这长庸门的日子可就好玩了!
但愿,不要辜负了她的兴致。
冷倾夏沉默了一瞬:这女修是看热闹?
那笑甚是异常。
“不知两位道友……”眼神扫视了一眼后方的云舒。
他的站位进可攻,退可守,若是自己轻举妄动,连带着身侧的这个圆师兄,说不定都难保。
“我呢,姓方名羽,”指着自己笑意盈盈,摇手后指,“我未过门的赘婿,云舒!”
身后的王行川惊呼,“不…不…是道侣?”
“嘶,”太过激动以至于咬到舌尖的王行川,暗暗的点点冷倾夏的肩膀,小声嘀咕:“赘婿?”
“你看过没,话本上的赘婿大多小白脸,不堪受辱,反屠女家?”
耳朵不聋的云舒:“……”
方羽笑意不减,“不怕,我会点医术,配点忘忧散即可!”
王行川缩了缩自己的身子,他有点后悔:他好像惹了一个大麻烦。
冷倾夏:“……”
这修真界好像……也……挺平常的?
成家,修道两不误?
冷倾夏声音冷淡,自报家门,“冷倾夏”
“不知两位…此行…”
被遗忘的王行川有点幽怨:师妹似乎没打算听他的?
方羽抬眼,望着西沉的残月,神色不明,“他与我是本次参与考核外门弟子的散修。”
视线搜寻着不同寻常的那朵莲花,“要寻之物,九木莲。”
王行川藏在冷倾夏的身子猛地一惊,他这是又遇见散修了?
他,这……完了!
完了……
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打量:这俩跟那人修为……莫不是同阶?
望向身前的师妹,炼气二阶。
他筑基半巅峰。一脸绝望:完全没……胜算!
不是,什么?
九木莲?
他晃了晃脑袋,扯着冷倾夏的袖子,小声嘀咕,“师妹,她要九木莲?”
“我是不是……听错了!”
冷倾夏神色不明:那全书上只提及九木莲的伴生莲,是惑心莲。
品阶最低便是玄阶。
那这九木莲至少也是地阶。
九木莲的莲子可平灵府易散的灵气,强经脉。
对她吸纳灵气应有助力,不知能否修补破碎的灵府。
眼神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行不行,都要试试,更何况还倒欠着王行川一颗天阶丹。
方羽轻抚着垂在身前的发丝,眸中带笑,“不知两位可有兴趣?”
回眸邀请,“云郎,你呢?”
柔媚的那声‘云郎’似一把云扇,在他的心头勾勾缠缠的摇着。
云舒敛下眼眸,避开对方的眼神,沉默不语。
残月渐落,黎明将始。
招摇抖动一夜的惑心莲,自岸边如水波的渐次调零,莲叶枯败。
浓郁的腐烂气息渐起。
方羽变了神色,“快,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若是最后成熟的九木莲被紫乌所食,你我几个人就不用出这幻莲海了。”
王行川灵活一跳,立马祭出自己仅剩的疾行符,灵气运转间,直接贴到自己身上。
拎着冷倾夏的肩膀,“师妹,抓紧我!”
一个丝滑的起跳,直接蹦上剑身,冲着幻莲海的中心奔去。
刚想试试御剑而行的冷倾夏:“……”
这师兄人似乎……还挺灵活的?
方羽可不会跟云舒客气,毕竟她话都放出去了,赘不赘婿还两说呢?
免费的劳力她不用,她又不傻,更何况她的血可不是那么好喝的!
直接揽着云舒的臂膀,无辜的眨着眼,语气带了分幽怨,“云郎,不会抛下我吧!”
云舒的心被紧贴身侧的柔软所颤,直接运转灵力,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日月双斧。
脚踩双斧,瞬时超过王行川两人。
方羽的眼神眨了眨:若她没看错的话,这双斧中间的连结处是汹涌的波纹。
目光上移,残月余晖增了云舒两分的清冷。
与他避人三分的客套,却添了三分的温情。
指尖勾着云舒的手腕,虚虚点点,扰人分心,脚下的双斧猛的颤了下,转而加速向前。
方羽的眼中带着三分的兴致:希望……云舒可不要让她失望。
看来这长庸门的日子真是热闹的很,也不知这长庸门的宗主会不会惊喜。
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竖瞳,转而隐没不见。
冷倾夏不经意回头。
余光中自岸边而始的惑心莲眨眼黑气弥漫,腐气丛生,吞下他们刚才所站之处。隐隐的咕咚咕咚的声响自黑气中传出,带着诡异的吞咽声。
若不是刚才,王行川手疾眼快的拉了她一把,靠她自己怕是已沦为那腐气中的一抹淤泥。
王行川瞪大了双眼,眨了又眨,只能看到前面两人的背影,虚虚一点。
他就知道,这届散修能力不弱,可也不能强到这个地步吧?
心思电转间:莫不是其他宗门派过来的探子?
还有之前湖中遇到的那个,这几个人太……扎眼了。
刚打算转头观望,就被冷倾夏厉声止住了。
“不想死,赶紧赶路!”
王行川眨了眨眼,加速运转灵力,他可不能死;他修为还没提上去,还要找冯师弟呢。
他事那么多,怎么能死……更何况叔祖那……
原以为就是一次普通的修为历练,可自踏入这十方境开始,他似乎就身不由已了。
真是笑话,原以为自己能守护好同门师妹,但被这冰冷的话语一刺激。
直接憋着一股气,闷头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