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咳,咳……”
“咳,咳……”
冷倾夏猛地睁开了眼,惨白嘴角涌出丝丝血迹,混杂着一抹灰暗,喉间的窒息感越来越重,颈间似被某种藤曼死死缠绕,眼前蓦然陷入一片昏暗:浓厚、粘腻的血腥气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四肢异常沉重,若隐若现能听到‘嘶嘶’的吸食声。
模糊中心脏搏动渐滞,自心口漫延的冷意不禁让她怀疑自己体温流失;涌入鼻腔的空气越发稀薄。
无数‘嘶嘶’摩擦扭动的声响传来,若有若无的带着一抹兴奋。
忍着蚀骨的疼,双手不断撕扯着颈间越发缠紧的藤曼,紧蹙的眉头沁出几抹冷汗,越发凝重。
扭曲的藤曼似乎兴奋,窜出无数的细丝唰唰的撕碎双臂上的弟子服,顷刻窜入冷倾夏的肌肤,暴凝出密密麻麻的藤脉,加速吸食着冷倾夏的血液。
冷倾夏就算是个傻子,也模模糊糊的察觉到她的鲜血对对方而言,似是上好的补品,甚至是灵丹妙药。
“呵呵……”
从没服过输的冷倾夏,更何况等死。
奋力撕扯着周身缠绕的藤曼:枯竭碎裂的灵府闪过一两道流光,顺着灵脉游走全身。
冷倾夏顿觉手中的力量似乎增强了,可快不过这些藤曼的前仆后继。
额间的冷汗渐渐凝出,顺着鬓角流下,沾染的鸦羽遮挡了最后的一丝光明。
灿若琉璃的瞳孔似被剥夺了生机,渐渐变得空洞。
灵府内无数裂痕疯狂愈合,裹挟着无数的流光游走全身。
灵府上空隐隐显露出一颗疯狂流转的碎纹赤金丹,倾泻无数的流光滋润着干涸的灵府:恍若万千细雨,转瞬即逝,溢散的那抹异香倏然传至远方。
砰然轰塌,万千裂痕攀上四方。
冷倾夏眸中闪过流光,全身闪过漫天冷冽的流光,裹挟着冰锋寒刃‘砰’一声斩碎万千的鬼藤,化作无数的烟尘消散于虚空。
失去束缚的冷倾夏‘砰’的撞上一旁粗壮的树干,滚落在地。
“咳,咳……”
胸腹间压制了许久的血气终是被吐得一干二净。
眸中闪过一分迷茫,仰望着遮天蔽日的枝干,冷倾夏才有一两分的真实:她还活着。
倏尔,抬手遮住刚要打出的喷嚏,捂着隐隐作疼的胸口警惕的看向四周,眉间涌上几分的烦躁:这不是她出事的地点,她从来不自诩一个好人。
第一次多管闲事,还是她的傻狗被人挟持,不得已落水救狗,顺便捞人。
不断扑通呛着水,手上确掐着傻狗脖颈的男子脸上闪过恶劣的笑意:似是抓到猎物的兴奋感。
腰间隐藏许久的尖刀掩在水中,粗劣的掌腹摩挲着刀身。
鼻腔涌入的水泡溅出的水珠掩了男子的疯狂。
冷倾夏一心只在那只狼狈不堪的傻狗身上,眉间紧蹙:傻狗年纪大了,坚持不了多久,以往淡漠的眼中似乎失去了生机,还是水珠模糊了她的眼?
那是陪伴了十余年的……家人。
她不信,奋力游近。
捏着男子的胳膊,冷凝着男子,声带一丝不稳却含着滔天的怒意:
“放开!”
“呵呵……”舔着嘴角的水珠,漫天的兴奋涌上眼中:“抓到了!”
“呲”一声,水面上漫延出红,越来越多。
冷倾夏拽开男子的力度一滞,忍着腹部的疼,握紧的拳头直接袭上男子的动脉。
“砰……”
粗喘的气息带着疯狂:“哈哈……”
“你逃……不了……了”
“跟我一起……吧!”
冷倾夏灵魂似被抽出了身体,不受控制垂下了头:心窝处赫然只余湿漉漉的刀柄。
握着刀柄的人似陷入了迷障,喃喃自语:
“不是喜欢么……”
“……”
“那人不是落水?”
“哎呀,天啊,血,怎么会有血!”
“杀人了?”
“……”
“不是,不是救人么!”
“救护车,快,快点!”
“不对,110呢!”
“不好了,那女孩子沉下去了!”
“天啊……会游泳的又没,多来几个啊!”
“……”
“……”
越来越多噗通落水隐隐传来,岸上嘈杂的人声不断惊呼。
漫天的水中漾着初生的阳光:肆意如金,沾染着那抹散开的红,绚丽如莲,霎那消散。
冷倾夏捂着眼,忍不住自嘲:“呵……”
第一次见义勇为就丧失了性命:看来她上一世六亲孤苦还不够惨,老天终是收回了那点可怜的仁慈。
冷倾夏紧咬着牙龈,压制出喉间的闷哼声。
脑中闪现无数细碎的片段:混乱纷杂的记忆让她生魂离体,凌迟刮骨:
‘她’是长庸门入门两年的病弱弟子,得了丹玉真人的眷顾,成为座下最小的师妹。
天资聪颖,灵根卓绝。
短短两年时间便是筑基期巅峰,比起长庸门宗主那嫡传的三位弟子也不相上下。
可惜‘她’娘胎带来的弱症,就连享誉四界的丹玉真人都无从下手,只能慢慢静养:保‘她’百年光阴。
一月的时间,半月病在床上,阴冲魄散,足不出户。细算下来:这样的天赋怕是早夭之相。
那记忆中的双亲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让‘她’能安稳的活到今日。
此次十方境历练,本是‘她’不顾师尊劝解,想要强行冲击金丹,给自己搏出一条生路:‘她’不甘,却顾不上其他:如此天赋,‘她’怎么甘心?
千百余年的生命,在‘她’这却只能如凡人一般,呵……
‘她’强行冲击金丹时,正好病发。
灵力溃散,灵府崩裂:境界跌落至炼气期。
若是她没及时掌控这具身体,怕是招来的那些鬼蔓能顺着她的灵脉窜入灵府,将‘她’化作养料。
最后不过一抔黄土。
无悲无喜,无人在意。
这四界少年天骄最终成屹立一方,万年也不过几人。
冷倾夏一抹脸上的汗珠:是她的话,她也不会甘心。
不得善终,她一生无愧于人,如此下场;
此女抗争,与她有何分别:终是这天这地容不下她们么……
“呵呵……”
这怕是世上最冷的笑话:容得了天地三界万物,又会容不下两个小小的她?
遍身疼痛的躯体叫嚣着:
“活着……”
“活着……”
“长长久久的活着……”
清冷的眉眼闪过一抹异色:漫天的不甘、执念,弥漫在心底:活着。
十方秘境中,三方炼气,三方筑基,三方金丹,一方元婴。
以她如今的修为炼气二阶,不知在炼气的哪一方:运转着记忆中的灵力凝视着那残破成渣的灵府,若是修补不好,她怕是连三个月都勉强。
她不敢掉以轻心。
收回那仅余的灵力,退出灵府,扶着粗粝的树身,踉踉跄跄的起了身:
四周太安静了,静谧异常,不同于她刚才听到的‘嘶嘶’声,还有时不时的虫鸣鸟啼。
眼前的古林高若连天,深不见底,细碎的阳光也落不到一分,幽暗中带着朦胧的雾气,带着
浓郁潮湿腐败的枯叶气息。
冷倾夏行走在林中,身形时不时的避过杂乱的枝干,跳过树根下低矮乱发的树枝。
看到那一两株灵草,停下来对着记忆中的点滴印象,仔细辨别一番。
若是有一两分解毒的灵草、灵植,绝不放过,收拢在储物袋中。这破败不堪的身子也不知能不能坚持半月后在发病。
月升日落。
枝枝丫丫中透出的一两丝细碎的月光,越发衬得林中的寂静无声。
冷倾夏戒备的打量四周;一个跳跃,立在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根,闭眼打坐。
夜间行路根本不适合她,只能尽快提升自身的修为,修补灵府。
现下她的根基太浅:区区二阶……
同来的这一众师兄姐妹,大概三分之一是要寻找机缘冲刺金丹期。
林间的灵气丝丝的游走,慢慢的汇入冷倾夏的灵脉,沉于丹田。
子时一刻。
身后的树干中传来‘嘶嘶’的爬行声。
冷倾夏猛然睁开眼,环顾四周:指尖轻捻,不过半个时辰不到。
一条成人腰粗的灰蟒,半弯着身子缠在对面灵树上,萤绿的竖瞳,正幽幽的盯着她。
余光一扫:树下确是成千上百条的血红的竖瞳,倾巢而出。
冷倾夏耳边一声异动。
‘唰’侧身躲过背后一条灰褐蟒蛇的袭击。
敛着气,不能坐以待毙,也是现下快速融会贯通的时机。
冷倾夏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跳下灵树,一抹嘴角溢出的血珠;
一手挥舞着剑砍杀,蜂拥而上,密密麻麻的群蛇。
刚开始,冷倾夏进攻的姿势略带僵硬,顺着肌肉的记忆,身体的习惯,越发丝滑快速。
左手凝聚一团火灵,袭向远处前赴后继的蛇群。
三人粗细的那条灰蟒明显是这群的蛇王:鳞片赫然流动着玄光,繁复的蛇纹沾了一丝倾泻而落的月光,此时正幽幽的盯着她:兴致盎然。
此时古林中的光线更是晦暗。
冷倾夏抬肩抹干了嘴上溅上的粘腻血气,有点庆幸这些杂碎没有带毒。
舔了下嘴角沁出的血丝,她缺水了。
蛇王‘嘶嘶’的吐着蛇信,慢悠悠的冲着她来。蜿蜒行进中似带着一股漫不经心。
冷倾夏心底的那点怀疑彻底消散,按捺至此时:这蛇王有点灵慧。
冷倾夏笑了:这世的人先不说,看来这些灵物也挺有意思的。
生死由己,这方天地……看来更适合她。
敛下的眼皮遮去了眸中的兴奋、狠厉。
隐隐激出前世被束缚一生的枷锁:以德报怨,以直报德。
当公正难以启及……
“呵呵……”
亲手了结,寻回应得的。
似乎……更合她的意。
残缺的衣袖挥舞着剑锋,直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