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刺
本杰明面对连夜赶回来的卡蒂亚，看到她脸上废墟一般的妆容，还注意到她身旁的陌生男子，嘴里直打哆嗦：“殿下，我很遗憾，玛丽娜女王的确遭遇不测……”
听到这话，卡蒂亚不觉想挣脱尼克的手臂，他反而把她抓得更紧了，不让她逃开。
“怎么会……”
“她是被人谋害的。我们发现的时候，她的心脏……被剜了出来。”
卡蒂亚突然感到一阵厌倦，就好像所有的力量都从身体里渗了出去，渗得一干二净。她长叹一声，蜷缩在地上，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疲倦的怒意：“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本杰明弯下腰，恭敬地说：“下人们已经安排好了后事，就差您的旨意。我们甘愿任您差遣。”
三人长久地对视着，卡蒂亚发出凄凉一笑，这太可悲了。
她甚至无法把自己带回听说姨母遭受不幸的那个地方。她此生再次感到如此悲痛欲绝。那是伴随着她直至后面好几年的悲痛，那是已经成为她生命一部分的悲痛。
翌日早上八点，玛丽娜女王已入殓了。那是卡蒂亚人生中最昏暗的日子之一。她只记得自己当时想着：那不是玛丽娜，不是她的姨母……
尽管与玛丽娜有过几次不愉快的冲突，可她不仅是卡蒂亚的姨母，也是她的教母，她的导师，她的家人。在她的人生中，已经有了死亡的先例，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相继离去。对她而言，死亡夺走了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来自宇宙其他星球的王国和民众基本上都认为卡蒂亚·斯图亚特应该对玛丽娜女王的死亡负责。经历上次奥特种族大战一事，所有人都认为卡蒂亚是个报复心极强，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毒蝎心肠之人。
更何况，他们听到了不怀好意之人歪曲的消息——卡蒂亚公主为了替死去的父母报仇，与古阿帝国的怨灵大君主签订婚约，两国联盟互助毁了巴罗萨星，导致后来的玛丽娜女王引来杀身之祸。
现在又出现逃婚一说，古阿帝国那边声称雷布朗多一方派人抢走了新娘，想必两人正在暗地密谋什么？
对于这桩罪行，卡蒂亚非常无辜，得知此事时她感到愤慨和绝望，她的那种反应并非故意做出来的。她清醒地预见到全世界将对她做出怎样的判断。她摆出一副无视各方评论与传言的姿态，然而无论展现出怎样的态度，他们对玛丽娜之死的反应都令她惴惴不安。
目前泰坦王朝枢密院宣布由这个卡蒂亚继承帝位。可是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舆论压力，加冕典礼又不得不一直推后延期。政务暂时由枢密院和议会大臣共同代理，全程透明公开，民主政治，男人女人都平等享有监督权和参与权。
时间在往前推移，卡蒂亚却在想逃离未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她清楚身边没有任何亲近的人，也只剩下了尼克。
可悲的是，她无法对外声明两人的关系，只能任由外界大胆过分地猜测。
尼克告诉她，自己无法一直维持现在的实体状态，真实的他还在黑暗的某处沉睡着，苏醒的时间是有周期性的。这是由于他当初忤逆雷布朗多首领尼古拉斯，而遭受的诅咒。
卡蒂亚问他：“是因为我的关系对吗？你当初没有对我下手……”
他说：“只要我的意识没有被泯灭，我就不会消失。让我坚持到现在的支柱，是为了能再次和你相见，别再怨恨我……在我心里，我一直爱着你。”
“我第一次轻轻把你抱在怀里，温暖的，柔软的，微弱的，这感觉很微妙。灿烂的笑容立刻令你的脸蛋光彩照人。那一刻，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望无垠的蓝色汪洋，你成为了我鲜少有的美好部分。那一刻我知道该停下来，即使我消失无法再拥抱你，也要在黑暗中做你的影子。”
“是的，我曾经是那样恨你。如果我没爱过你，恨意又从何而来呢？”卡蒂亚红着的眼睛忍住眼泪，她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我爱的人都一个个离我而去，而我什么都留不住，请你别丢下我……即使你很快将要睡过去，也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正在努力与那股无形的力量相对抗，想要破解诅咒的方法太危险了。”尼克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发出叹息。
“那是什么？”
他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阴沉冷酷：“奥特之钟的钟声能够净化黑魔法的邪气，这太危险了……必须首先承受欲火焚身的痛苦。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任何人求助，能拯救我的只有自己。”
殊不知，隔墙有耳。
她不知在夜晚里醒来了多少次？她瞥见窗外暗处出现一抹亮色，便无意识向那里艰难地涉水走去。一阵空灵摄魂的歌声萦绕在她耳边，本该心急火燎却变得异常平静。
她的内心呼喊着：海妖的歌声！
她跌跌撞撞地前行，终于飞出了幽暗的边界，来到另一片透出些微光的星云。那也许是得救的希望，她却无法唤醒自我的意识。感觉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头沉睡的野兽，它庞大、危险、一动不动，那隐约的微光就是它的心跳。
奥特之钟。
海妖不就是想将她引入更为险恶的虎口吗？里面等待她的是烈火的试炼，奥特之钟的火焰就相当于地狱之火。她听说过关于它的故事，凡是进入钟内的人，很难再出去。
她埋葬在一片汪洋火海之中，火焰此刻从她的心脏开始不停地向外啃噬，将不可想象的痛苦传遍她的脊椎和胃部，向上蔓延烫伤她的咽喉，吞噬她的脸庞。
她的双手无法控制似的拽住绳索，接连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钟摆来回晃动。第一下，接着第二下……她的耳朵快要炸开似的，每敲响一次钟，钟就会变换一种颜色。
她不确定巨大沉重的钟声是否能传达到光之国那边去。她希望有人会来阻止她，当她敲响第十三次钟时，被封印的地狱就会从钟里面释放。
紧接着，她也会被地狱之火烧死。
第十一下，第十二下……
当她准备摇动把手敲响第十三声时，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像被人狠狠揪住了一样。然后是她的额头被无形的力量重重地撞向了钟。
她的脑袋一阵眩晕，双脚支撑不住倒在一个软软的地方。
“没事了。希望刚才你额头撞的那一下不算数。抱歉。”
“尼克？”她发出模糊的呻吟声。
“嗯，我在这里呢。”
就在尼克准备抱着她离开时，双脚刚离地，他的后背就传来一阵刺痛。他放下怀中的人，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刀刃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捂住胸前的窟窿，单膝下跪着喘息，顿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由内向外开始燃烧，他发出惊骇的尖叫声，最后一句话是痛心的咆哮：“丹妮！”
他还未来得及看清背刺者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