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温离舟所谓的“小院子”，压根不小。
能在东市怀安街这样的好地方拥有一块不小的地契，还收拾得格外雅致舒适，能看出温离舟除了商人逐利的本性，内心深处依然有着不低的格调。
没有人从落魄到发达之后不去享受的。
再说了，享受和低调可一点儿都不冲突。
温离舟自己不爱将金银玉石挂弄在身上，反而有些文人儒气，他将李思晏引到客院，又亲自掌灯泡茶，大有与之秉烛夜谈的意思。
李思晏被夜风一吹，难免有些后劲，醉还不至于、但微醺是有的，他看向端着烛台的温离舟，怎么也搞不明白一件事：
当初心里想着要当姐妹的人，怎么身上越来越没有那股柔弱惹人怜爱的感觉？
掌握了机遇的重生男主，事业感情双丰收仿佛是理所当然的，疏离落魄时的旧识更是无可厚非，只要他想，就能把一方世界搅的天翻地覆，何况现在温离舟就算不是军阀也算财阀，走到哪儿都得人称一声“温老板”，身边能人干将那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能叫他青眼相待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说这样的话呢？
脑子里这么想的，迷糊间竟然也这么问出口了。
“怎么样才叫青眼相待？”
温离舟剥了个橘子，酸甜的香气在烛光间炸开。
他用手捻着两瓣凑到李思晏唇边，这个亲密不已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微醺的人过多的警惕。
“这样的话，会让你觉得负担吗？”
李思晏下意识含着果肉，愣愣的发了会儿呆，这才摇摇头道，“我以为……”以为他们应该是在同一个“位置”，可以像好闺蜜或者好兄弟那样随性讨论某个心动选手，而不是“我愿意当你的好gay蜜，你却想翻身攻我”。
戳破就没意思了。
温离舟自顾自坐直了身子，面对李思晏的沉默无可奈何，逼得狠了怕是朋友都难做。
可他这样一副眼帘低垂的模样，颇有种被臭男人伤透心的超凡脱俗。大概是前世真的不太如意，或者死了十个情缘，这辈子决定自己翻身做攻……
这一夜，深秋夜雨姗姗来迟。
少林地图新秘境的前置被一个跑茶馆任务的幸运儿不经意间触发剧情，九州全息端自动将全新资料片在线接入，黄字系统公告每隔五分钟跳动一次，宣告着本赛季的正式终结，世界频道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新本开荒太简单？不如带上我这个小废物吧！】
【[挑战·达摩悟]来双修少林，不全通不分手！】
【挂个骗子[远山雪]洗仓库拆坐骑骗钱骗感情，密聊就卖号装死乱码三件套，大家注意避雷！】
【有大瓜就详细扒，世界不够有贴吧撇嘴】
【全地图悬赏[远山雪]，带击杀截图万金一次】
【什么瓜什么瓜？竖起我的小耳朵惊讶】
【远山雪不是之前的五甲团长？】
【五甲团指挥混到这个地步了？】
【远山雪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仔细说说，别把大家伙当外人！】
后半夜，随着前副本抢甲团长各种稀奇事被“热心群众”接连扒出，吃瓜群众惊讶之余还有些酸溜溜：
被洗劫的仓库里都是些大家不曾见过的珍惜材料，更别提那几头万金难买、只能野外捕捉获取，如今却被恶意销毁的坐骑。至于远山雪骗感情装死这种事，对比这些被折算成现实货币的可观损失，在大多数人眼里反而显得不值一提。
李思晏已经靠着暖洋洋的毯子沉沉睡去，温离舟只留了隔间外的一盏小灯，关上门离开之后接通了私聊麦克风。
“从前吞了多少不属于他的东西，都得给我吐出来。”
“温老板放心，论坛帖子风向咱们给控得明明白白，但凡有些规模的pve帮会都不敢再接受他了。”
温离舟听了却并不十分满意。
“我要他从明天开始，踏不进达摩悟副本一步。”
言下之意，他是实打实的要将远山雪逼退游。
叫他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样，从一个靠别人攻略上位的半吊子团长，发展到手底下四位数的金团打手，垄断秘境珍奇材料的半壁江山。
远山雪，现实里也不过是个不敢庸碌的自信普男罢了。
温离舟整治他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请刺客帮会二十四个小时换班盯点，无论如何都要将人压死在野图复活点，同时安排专门的喇叭号卡着世界发言冷却时间循环报道远山雪的“光辉事迹”。除此之外，还要继续保持和九州客服的沟通，整理出确切交易证据让官方判决机制介入……
要知道，九州可不存在什么大号小号仓库号。
一个身份认证下只能拥有单个账号。想要注销跑路，那可以呀！只是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账号注销之后想要重新注册改头换面，有足足100天的冷却期。
按照九州一月一次的例行维护，半年一轮的阵营赛期，以及副本难度从“挑战”过度到“修罗”的两个月缓冲，100天，或许不够让一个当前顶级账号变成“前朝余孽”，但和t0阶段的进度相比，已经差不多不止一星半点。
没有了口口相传的好名声，没有一看就知道厉害的顶尖装备，取而代之的是丑闻遍布九州，谁还能接纳这样一个所谓的顶级副本团长？
温离舟从不小看任何人，不管是敌是友。
所以，他不会给那些人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全息世界中的一夜很短，大概就是挂机躺着恢复些精力，太阳又重新照亮了整个东市，巡逻侍卫在朱雀大街早早的站岗，只见公告牌上贴着长长的通告：
胥南十八湾水贼从西淮道窜逃北上，与密宗反叛弟子勾结盗取少林宗籍秘宝，望江湖有勇有谋的侠士速去少林相助！
这就是新资料片的全线任务起点了。
李思晏重新上线之后，果然全服玩家除了纯pvp、几乎都顺着全新剧情朝少林跑，他被塞进温离舟的开荒团，自然也得赶上第一波。只是有些意外，在这里见到了原以为会留在华山、如今却早早走完升级任务线的满级萌新师无虞。
好巧不巧，这次见他又被人扯着纠缠——
“我们开荒团就差一个主carry的输出！”
“团里有奶妈妹子，还没情缘喔……”
“放心，包过！”
师无虞穿着华山校服，手里的剑看着似乎还是那把，但剑柄上已经镶嵌了不错的附魔石，剑刃也是重新锻打精炼过的。
“不，我师父来了。”
师无虞回手一挡，趁着对方松懈的瞬间，已经回撤了几尺远的距离。
等他走近，李思晏看的更加清楚：师无虞身上的剑气明显更凛冽了，周身气场充盈到隐隐化形，像雾一样朦胧的将他罩住。
“有些日子不见师父，我猜你也会来。”
有些日子？
李思晏用自己的时间算了算：也就是昨天才和秦九让在长安大街买胡饼，碰到师无虞在抓贼，当天夜里，赴宴富豪会，又去东市温离舟的豪宅过了一夜的功夫。
就这一夜醒来，这小子跳满级了……
他恍惚之间回想起新资料片的剧情，不比玩家做任务只需要几小时，此时的九州内置世界，已经从深秋过度到冬天了！
师无虞还是套着那件白月光狐狸毛披风，但被罩在内里的校服布料明显厚重多了，从校服制式来区分弟子等级，恐怕他的辈分在门内还不低。
【统哥，他不是普通的发育流逼王。】
系统从来都不直接点破答案，但他没有否认。
李思晏再一想，也不觉得奇怪。
排除兵甲榜排行第一的九州华山大师兄删号重回稻香村的可能性，那师无虞这个主角本身的词条可以再增加一点关键信息。
如果不是师无虞玩华山这个门派厉害……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剑修呢？
反正九州里目前已经拥有了好几位确定身份的男主，再来个穿书剑修，也不算多么奇怪的事情了。
“师父会去挑战达摩悟吗？”
这话乍得一听没什么毛病，可一般玩家的问法大概率是：师父你去新本开荒吗？
提高注意力的李思晏不动声色的点头，“会去看看。”他手里的武器的确有一个版本没有更新，虽然能用，未免太拖累总体属性。
师无虞微微垂着眸子，看不出多少情绪。
两人看着来来往往的玩家，没一会儿，竟然飘起了小雪。师无虞撑起一把伞，将李思晏也罩在伞下。
温离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是我徒弟师无虞。”
“这是温老板，温离舟。”
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李思晏恍惚之中有种自己的小鱼塘被惊雷接连炸过的错觉：
长得过大、倾轧鱼塘的鱼没能完全捞出去。
所以他离开了龙门；
本以为会慢慢长大的小鱼如今发育过猛。
李思晏错算了师无虞成长速度会快的这么离谱；
以及不断高高跃起想要自己蹦跶进来的鱼：温离舟要翻身做攻……
“这剑修点的什么经脉奇穴？”
打破诡异平静的是温离舟团里的“华山二师兄”。
他习惯性的朝每一个经过的华山申请属性查看权限，赫然发现这位同门明明装备堪堪跟上大部队，属性却堆得如同拿计算机算过一样精准完美！
温离舟微微惊讶，可李思晏只觉得“果然如此”。
更让人不意外的是，秘境开放在即，温离舟的开荒团有个昆仑派吃坏肚子赶不上，团里临时空出一个位置，按理来说本该从团内备选队员里补位，可二师兄直接建议温离舟将师无虞拉进来——
“他是个会玩儿的，放进来吧。”
李思晏：果然，炮灰早早离场，主角才拥有这种“免检”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