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就“白月光与朱砂痣哪个更加来之不易”，李思晏和秦九让在长安大街上争了半柱香的功夫。
真正的胡饼摊主迷香药劲儿过了，继续做生意。
“来一打，不，来二十个胡饼。”
下了单，秦九让又长吁短叹，“祁烽承惨啊，天香楼外卖超过配送距离几千里，只能吃胡饼咯！”
更惨的他没说。
比如有的人准备用自己的朱砂痣去换别人的白月光，结果他心心念念的那件白月光被一个屁都不懂的高冷萌新穿上了……
晚间，富豪会准时开宴。
这阵势不仅是秦九让开了眼界，李思晏也不由惊叹，《九州》的内置剧情几乎挑不出毛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辉煌盛世的开端在长安一夜展现的淋漓尽致！
有这样真实的体验，似乎玩家怎么沉浸游戏都显得理所当然。
在游戏里，所有人都忘却了现实的烦恼。
想单纯玩游戏的，想要满足自己武侠梦的，想要投机搞钱的，无论这些想法和野心是渺小还是张狂，都能完美的藏在角色背后。
“难怪你这么久不回龙门。”
秦九让又饮尽一杯，“长安太好了，好到我都不愿意下线。龙门镇的马车夫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快马加鞭看尽长安花，我从前信、现在不信了。哪有看过了长安花的人，还愿意去到那么远那么偏的地方吃沙子？”
一壶酒下肚，他没醉。
身旁的小婢见状又斟满，“秦爷好酒量！”
秦九让被这一声秦爷叫酥了，抬眼却看到李思晏愣怔一般盯着对面席上一个人。
“温离舟？他怎么在这儿？”
温离舟同样是九州玩家中的大名人儿。
如果说祁烽承带着他的【摘星辰】成了阵营霸主，掌一方兵权，江湖之中少有的武力与权利兼并的风云人物，那温离舟就是另一个层面的厉害。
玩家之中若是也能出一个类似长安富豪会的组织，那温离舟应该能做到与周会长齐平的位置。不说独占鳌头，起码也是领头羊一样的存在。
温离舟显然也看到了这边。
但他是温和内敛的，只是举起酒杯，轻轻颔首。
“他现在……变化真的很大，和你徒弟给人的感觉有点像。”秦九让说。
李思晏不理解，问：“怎么会一样呢？”
完全不一样的。
秦九让用直觉做了解释，“反正给我的感觉很类似。好像什么都不关心，这个世界没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可席后，温离舟主动过来找他们说话：“好久不见。”
从新手时期的升级路上碰到，见到彼此最狼狈的样子，到现在各自成名，可不就是很久么！
秦九让倒是对温离舟的主动稍显“受宠若惊”，朝他拱拱手，又郑重敬了酒：“温老板生意兴隆、人脉宽广啊！”
比起祁烽承小白时期就初现“霸气侧漏”，现在成了一方军阀似乎也顺理成章，温离舟的成就多少让人有些例外了。秦九让记得，当初的温老板可是路边的小怪都能手持刀叉捶他一顿的柔弱……
温离舟显然也读懂了昔日故人的脸色。
“我在东市怀安街有个还能落脚的院子，思宴今晚不如和我聚聚？”说完，他脸上的情绪起伏又平缓了下来，看向秦九让，“秦爷事忙，我就不多打扰了。”
秦九让连忙摆手，“你们聚，你们聚！”
李思晏目送他离开，肩上一暖，是温离舟的手掌轻轻覆盖下来，大概是雅间门重新合上，声音比方才多了些暖意。
“祁烽承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说出来的话，依然是淡淡的。
李思晏朝椅背上靠严实些，幽幽说道，“听说现在【摘星辰】在龙门，可是能称一声祁阀的。”生怕人不知道李唐江山当年是怎么来的。
显王势力盘亘西北多年，世子带三十万大军奔回长安，为的是稳住显王在朝堂的绝对话语权，以防临门一脚被绝地翻盘。
可世子一走，西北几乎成了空壳。
显王大军在龙门停驻，明面上是借粮，实际上如何，大概只有显王世子和祁烽承本人知道了。所以，这个局面，大概率是要做取舍的。
宴席撤下，换上清新的花果。
室内的空气又拥有了另一种芳香。
温离舟稍稍靠近了些，“你不爱打架，离前线几千里远；密宗到少林辩佛，新的挑战秘境眼看要开了，也没见你去凑凑热闹，你最近在做什么呢？”
他语气是单纯的好奇，以至于李思晏自己都不由反思。
“你们一个个都变得太忙了，才显得我无所事事。”
不然有的人为什么是主角，有的人却是炮灰？
但李思晏并不是没有做事情。
普通的玩家在全息的游戏世界里，可以做的事情太得多了，比如各式各样的日常，练武、打坐。又或者奔波于一些不算太难的赏金秘境和阵营任务，以此来换取各种奖励。
总得来说，变强是所有玩家的第一目标。
在这之后，才是各种江湖奇遇和情缘知己……
李思晏只是不紧不慢的维系着目前的交际圈，做什么既不赶早也不怕晚，可温离舟却是第一个跟他正面表示“你好懒，你好咸鱼，玩游戏请积极一点”的主角。
他似乎很担心李思晏吃亏——
“如今秦九让坐稳了祁烽承的副手，哪怕富豪会的人从前没见过他，今晚搬出名号来谁不称一句‘秦爷’？就算没有你的帖子，他将来也能毫无阻碍的出现在长安各个盛会上。思宴，我以为那个人会是你。”
温离舟的话直白到和他内敛的气质完全相左。
李思晏打了个小小的酒嗝，“那人家的确会来事儿嘛。”和祁烽承凑到一起的男人都去搞事业才正常，同理温离舟。
问题就是这群人太有事业心了！
要权力的，自己成了军阀；
要钱财的，搞不好如今是玩家中的匿名首富。
事实上，他们的优秀已经超过了李思晏能够坦然崇拜的范围。从维系交际成本这个问题来说，面对这样厉害的朋友，需要自己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如果只是抱大腿，那还不简单？甚至根本不需要任何心理负担，怎么抱舒服怎么来！
可李思晏偏偏想的就只是男人而已。
在不同的层次里，认知和追求都是千差万别的。
以防印象坍塌，彻底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将想法收拢了起来，在关系还没能更进一步之前，就已经逐渐和他们拉开距离……
“那你呢？”
温离舟看着烛光下的李思晏，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确认这个人的确对权力和物质的需求极低，他恐怕会真的生出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我啊，我最近，收了个徒弟。”
温离舟长睫微微颤动，听到李思晏用一种骄傲又欣慰的语气继续说道，“他会拜去华山，如果今年雪下得早，我或许能去看看。”
玩家拜师分两种，一是江湖师父，好比李思晏和师无虞，更偏向与比好友更亲密一些的社交功能。
另一种，则是入门学艺，袭承武功。
九州世界中大大小小的门派不少，各有偏向，但强弱只和精度挂钩，职业之间倒也还算公平。
在这些前提之下，华山高精度的武学要求，使得这个门派从起始点就自带高手氛围，因为入门难，能入门，已经代表了实力。
听着徒弟这么厉害，那做师父的怎么也不能差。
温离舟无奈叹气，“你这把扇子，用了多久了？”
李思晏下意识拢袖一藏，尾音却拖得懒洋洋的：“这不是没遇到更好的嘛……”
“是没遇到，还是你自己根本没去？”
爬山涉水去昆仑飞来峰薅狐狸毛有时间，去长安看胡旋舞、吃烤羊肉有时间。没时间去副本里提升防具和武器，没时间去前线混混战阶贡献。一个版本都快过去了，手里拿的武器还是“前朝余孽”！
“我手下组了一支开荒团队，新资料片一开启，即刻就去新本抢甲。我留了一个位置给你，你想走哪一路心法都可以。”
李思晏拢了拢外衫，“可我看到光头就做噩梦。”
“密宗的出家人，无论大小，都戴帽。”
“那我怕少林的光头。”
温离舟目光倏然暗淡，“你不想和我一起玩了吗？”烛光透过灯罩印在他眼里，衬得人暖而儒雅，“祁烽承或许做了什么事情才让你离开龙门，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知道你要来长安，这才从嵩山赶回来。”
可你整个晚上都只顾着和秦九让说话。
温离舟又问，“思宴不喜欢我这样安排？”
李思晏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
祁烽承没做错，温离舟也没做错，两人都很好，有这样的朋友简直行走天下都不用怕！
如果不是秦九让之前才说过，这段忙过、祁烽承会亲自去往少林，争夺新秘境里头一批天品武器熔铸材料的话，他可能会假装纠结一会，然后勉勉强强答应了温离舟专业抢甲团队带飞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