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累了
临疏回道，“末将幸不辱命。”
路戎点头，“那去交接吧，跟着禁军统领，他会安排的。”
说完他又埋头，斟酌起下一份奏折来，都批完了，才反应过来，临疏没有告退离开，“你还有事？”
“末将有罪，求陛下惩罚。”
路戎一听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就觉得头疼，这些日子，跟他请罪的人可不少，他捏了捏眉心，“你又请什么罪？”
“末将身为我国的二品将军，却不顾大局，七年间暗中营私，企图造反，实在罪该万死，求陛下惩罚，但此事乃末将一人所为，王爷并不知情，家人也并不知情，求陛下不要开罪他们，末将愿一人承担。”
造反？这罪名可不小，但路戎的关注点却落在了另一个词上，他不解地重复，“七年？”
临疏已经半个月没有王爷的消息了，只知道对方住在宫里养病，却不知具体情况，又接到调令，实在不由多想是不是陛下要处置王爷，肃清军队了。
“末将有罪。”临疏再度认罪，“七年前将士们凯旋而归，王爷不慎受伤，在王府由宫里太医医治，却三月未能痊愈，最后查出来，是因为太医熬制的汤药里掺了毒药，王爷当时丰功伟绩，彪炳史册，宫里派的太医，不止一个，却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给王爷下毒，最后只能怀疑陛下”
剩下的词他不敢说，路戎却全都懂了。
路优啊路优，难怪不信朕，你自己都谎话连篇。
什么不知道，什么遇到琴九丝才能解毒，明明七年都知道，却像个傻子一样喝了七年的毒药，每年冬天，说什么旧疾复发，你倒是敢认
对临疏小惩大诫，处理完国事，路戎才再次想起了路优来，近来各种事情忙碌，他可有些日子没去看望对方了。
他先是召了周太医询问情况，“濮王怎么样了？”
周太医诚惶诚恐，“陛下恕罪，积累了七年的毒素，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加上王爷从那之后始终心绪郁结，郁郁寡欢，太医署众医官同琴公子试了多种药方，也实在没能让王爷有所好转，身体甚至每况愈下。”
“更严重了？”
“嗯。”
——
路优今晨醒来，身边坐着的是安安静静的琴九丝，他借着晨光在看书。
琴九丝基本上每天都会在早晨的时候来他房里待一段时间，也不做什么，就是待在这里，一般待上一两个时辰后再离去，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路优是不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实就在那儿，对方也没有否认，他知道琴九丝还在生气，或许是气他烂好心，给自己的仇人求情，又或许是气他那天的讽刺和问责，但他也不想去哄人。
无他，就是累了。
一开始是因为身体不好，真的累了，没什么精力哄人，加上心里也在期待对方主动给他一个解释什么的，便一直没说话。
后来是，好像这般也习惯了，便也不想开口了
午间，洒扫的婢女交谈，临疏因为当初动摇军心，被陛下罚了二十军棍，还降了官职。
路优真心觉得愧疚，他害了自己倒也无妨，可是害了这些个无辜的人，他只觉得寝食难安。
上了年纪的母后经常来看他，每每那些关怀备至的话语，都让他更加愧疚。
小貔趴在窗台睡太阳，身下是琴九丝特意给它铺好的温暖小窝，很是惬意地翻了个身，看路优似是头疼的模样，“主人，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我去叫您老婆来。”
外人面前不敢开口，但这些日子它都习惯了白天睡觉，晚上守着主人，看主人夜里有什么情况就去太医署扯琴九丝裤子，一拉一个准。
“没事，小貔你别去。”
小貔便也没去，它苦恼道，“主人，您到底怎么了啊？”
路优也没看它一眼，只叹气，“小貔，你不懂。”
小貔一蹦跳到他身上的被子上，这一次它势必要跟主人好好交流。
“主人，您知道您老婆最近在干嘛吗？”
路优神情恹恹，听到有关琴九丝也没提起多大兴趣，“他做什么了？”
这是不爱了啊小貔更是苦恼，试图凭借一己之力，打开两人心结。
“他和那个周太医每天都忙着钻研医书，翻看古籍，天没亮就坐在您床边，给您把把脉，然后一个人静默着发呆，在您快醒了的时候，才拿起书假装看看，很快又会离开去找周太医，继续研究怎么才能救您。”
路优惊讶，“什么救我？”
“您没感觉吗？您身体愈发虚弱了，再这样下去，小貔看您估计活不到三年任务期限，就要死了。”
路优：“？？？”
他怎么不知道？只是最近睡着的时间多了点而已，吃得少了点而已，心情低落了点而已，怎么就要死了？
他记得之前周太医说，只要将养就能好吗？
路优叹息了一声，有气无力道，“你可莫要胡说，我活得好好的。”
小貔：这活得可真好整个太医院天天忙着研究怎么让您好转，结果您还每日伤怀抑郁。
“您是不是心里怪您老婆刻意下猛药害您？又觉得因为自己，害了巫岳的稳定，每天心情难以平静？”
“你怎么知道？”路优反问，这家伙又偷听他心声？
小貔怒得叫了一声，“喵~是您自己说的，晚上睡着的时候！”
“您老婆当时就在旁边，听着您一声声怪罪他，怪他给您下猛药，怪他利用您害人。”
“您老婆就愈发话少了，他每天冷着一张脸，跟别人说话，一开口就是凶巴巴的，不过对我倒是蛮好的，还给我好吃的糕点，有时候跟我嘀咕，他是不是做错了，他不敢跟您说话，怕说话又惹您郁结加重病情。”
“您说您是不是之前吐血吐出抑郁症了？都变得不像您了，您不该是这样的啊？”
小貔说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止琴九丝，他都有些不敢胡乱跟主人说话，怕一句话没说对，害得主人又情绪激动咯血。
路优这下可是狠狠愣住了，他如今在外人面前是这样的？
他怎么还说梦话啊？还有什么得抑郁症！根本没有的事！
“小貔，琴九丝现在应该在哪儿？”
“这个时辰，应该是在太医署。”
路优爬下床，却没想腿一软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果然，床上待久了不行，这些日子他都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只是累了就睡，他们让吃就吃，大多数时间都是昏睡着，铁打的身体都遭不住这么造啊。
他还没打开门，听见的动静的宫女就进来了。
“王爷，您怎么下床了？周太医说了，您不能见风的。”
“本王想出去走走。”
宫女有些为难的样子，“王爷，这”
路优想想之前的他，都该觉得是这帮人又在想法子软禁他了。
真是造孽啊。
他转身回床上坐好，“本王也不为难你了，你去请周太医来见本王，本王亲自跟他说出门走走的事，你看如何？”
王爷怎么变得好说话了，宫女愣了一秒，“奴婢这就去。”
等人走远，小貔说，“主人，您这是想通了？”
“想通了，惩罚自己干嘛，他若是欺负了我，我不高兴，就欺负回去，这自怨自艾地哪里是我的风格？”
况且，这还是他不是他心甘情愿的嘛，怪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