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人
“但父皇身体不好，又时常操心国事，母后经常在旁陪侍，打理各项事宜，皇兄也有许多事务要忙，其他兄弟姐妹也不和我亲近。”
“我身边就是嬷嬷婢女们陪着，他们谨小慎微，对我毕恭毕敬，又怕我磕着碰着，所以我不喜欢跟他们玩，也不喜欢听夫子授课，讲那些礼乐风雅的东西。”
“我就经常一个人躲起来看水里的鱼，天上的鸟，小时候就特别期盼着长大，觉得成为大人就能像小鸟一样自由自由的飞翔了。”
“之后呢？”
琴九丝想到了陛下对路优下毒一事，很是在意后面发生的事，可惜路优并没有领会。
“之后我遇到了当时回京述职的戍边大将军，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但我们聊了起来，他讲了许多边塞的事情，讲了那些家破人亡的平民百姓，讲了各国间时不时就发生的战火。”
“这些事授课的夫子也讲，但远远没有亲身经历战争的将军讲得深切，那时候，大将军在我眼里就是英雄，神一样的存在，他说，有能力保护自己爱的家，爱的国，这是他此生莫大的荣幸。”
“之后长了几岁，在皇宫见到了又一次述职的大将军，这一次，我求着父皇让我跟大将军一同回边关，因为年纪小，过程有不少波折，但我确实成功了。”
“之后就是漫长的军队生活了，累到沾床就睡的日子数不胜数，不是训练，就是打仗，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走过来了，成了如今巫岳与南翡并立的局面。”
琴九丝道，“很辛苦吧？”
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小皇子，小小年纪，就入了军营。
虽然是自己愿意，但其中艰辛却是实打实的。
路优摇头，“虽然那时候很累，但有意义且实在，自己的每一天，都在为父皇皇兄解忧，在保护着自己爱的人，这样的日子是有盼头的，是心甘情愿的，人活着，不就靠心里那些个执念和盼头嘛。”
所以所有的苦难他都不怕，手里沾了那么多鲜血他也不怕，他的心他的血都是热的。
直到他懂了什么叫功高盖主，而那个主，还是他的嫡亲皇兄。
战火已平，离开边疆，困到京都，甚至连封地都去不了，他的皇兄想要他的命，从此他的人生，再也没有了盼头，他圈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了王府，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全凭那个位子上人的想法
这一切，直到如今路优的到来，才改变。
他闲不住，他得找要找的人，所以他频繁主动的出入王府，甚至是见陛下，他没有想那么多，不出京都便不出吧，他反正是修不了身养不了性，他总得找点乐子。
却发现那陛下似乎并没有想要他命的意思，反而是一切纵着他，任他随意进出皇宫，随意玩闹。
这京都，出了便是出了，无甚影响。
这些，路优不想跟琴九丝讲，怕对方想岔。
听完路优的叙述，再联想到刚刚见的陛下，和之前那段时间住在宫里所接触的陛下，琴九丝竟然惊异地觉得。
陛下想要路优的命这件事，另有隐情。
若是皇帝想要路优死，这么多年有无数个机会，明面上杀了战神不好交代，暗地里刺杀也可以，投些剧毒也很简单。
但都没有，甚至于，太医下的毒，七年多了也没把人毒死，还让他轻轻松松地根除了。
实在不像一个帝王的手段。
但他此刻按捺下心里所有的想法，他感觉得到，路优对陛下的忠心，或者说对长兄的孺慕。
还是暗中调查清楚再说，免得让人白高兴一场。
到了长乐宫，太后老人家甚至是到了殿外迎接，之后一一盘问了两人的事，又是一通赏赐，几乎全是给琴九丝的。
等陛下那边忙完，一家人便像寻常百姓家里一样聊天吃饭，也算是其乐融融。
路优也是久违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你妈觉得你没吃饱。
离开皇宫，路优坐上马车便自发睡到琴九丝腿上，摸着自己被喂圆的肚子嘟囔好撑，琴九丝则低声取笑他。
那夜说开后，琴九丝在王府内便也不戴面具了，也幸好王府里多是侍卫，并不会乱嚼舌根。
临疏在南翡便见过刘衍这副面具下的尊容，再见便是心里惊异万分，暗戳戳寻到路优面前，旁敲侧击。
最后得到路优一句，“就是本人，你别绕圈子。”
“他他他，他合该是太子妃啊？王爷您怎能做出这种事？您难道”临疏恍然大悟。
路优倒是想看看对方能说出什么好话。
“您要跟太子殿下抢媳妇儿？亲侄子啊”临疏咋舌，“所以，王爷您是打算带人私奔，金屋藏娇？”
路优一口老血差点没气得喷出来，“你胡说八道”
“什么抢媳妇儿？带谁私奔呀？”
寝屋的门从外面推开，琴九丝抱着胳膊看着屋里的两人。
看人眯眼审视着自己，路优一头黑线，来得可还真巧
“还能是什么？说你呗。”
“哦？说我什么？”
“临疏说本王，抢自家侄子的媳妇儿，还打算私奔，金屋藏娇呢。”
路优说着拉过琴九丝，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临疏垂眸，非礼勿视。
他也有点尴尬，摸摸鼻子转过身来，作揖道，“属下多嘴了，殿下勿怪。”
琴九丝现在是相信这世上真有男人不看重外貌了。
像路优这种，怕他多想，随时随地能下得了嘴，眼里还并无厌恶的姿态，连他自己都做不到
临疏很有眼力劲儿的告退，路优起身去拿书架上自己近来无事琢磨的画。
“九丝，来，看看我画的你，可像？”
琴九丝想到路优之前的那幅画，心里难免不抱期待，只希望对方别把自己脸都画变形就是了。
“还没看呢，就瞧不上了。”路优控诉着，“我之前就跟着夫子学了段时间，还有你给的一箱子画，临摹着也还是画出了七八分神韵的，不信你看。”
路优徐徐展开自己的画，他可没说假话，画得还是有神韵的，只是琴九丝原版珠玉在前，他就显得差劲多了。
“你还真画得不错。”琴九丝夸道，从当初那幅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画像，到现在已经算得上进步神速了。
“不过——”琴九丝指着画卷下部分的小人，“这是什么？”
说到这个，路优可得意了，“这画的是你啊，缩小版的你，你看这表情，是不是很可爱？”
他指了指另一个生气撅嘴的小人，脑袋上还画了生气的星号，“看这个，是不是很像生气的你？”
画像嘛，他肯定画得没有琴九丝好，但设计这些可爱形象的q版小人，他可太行了。
每天看着琴九丝，堪称灵感无限。
就是可惜黑墨不能完全体现小人情态，现代那种色彩的冲击也无法直观表现出来。
琴九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可爱又简单灵动的画法。
跟如今各大家追求的虚实结合，浓淡相宜完全不同。
长头发，抱着琴，眼睛笑得眯着，嘴巴圆圆的，头很大，额头尤其饱满，身体却小，不合实际，但相当灵动。
他看得很是细致，突然福至心灵，问到，“在你眼里，我是这般的形象？”
路优一笑，“差不多吧，你觉得不像吗？”
“像。”琴九丝点头，他略加思索，“给我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