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月初六
时值深秋，太子婚期将近。
太子娶妻这种国家头等大事自然是办得热热闹闹，路优的日子倒也不咸不淡的过着。
琴九丝依旧没有给他送来消息，派出的探子也未在南翡寻到对方出入人前的踪迹。
路优不免有些忧虑，心里念着等太子婚事过了，一定要找机会去一趟南翡。
十月初八，宜嫁娶，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太子的婚事也定在此日。
可是初八还没到，却在十月初六，传出太子与贞垣王发生争吵，贞垣王被太子刺伤的消息。
之后又传出太子此前虐待、打骂贞垣王的言论。
不说朝野上下震惊，但也是引起了很大轰动，陛下自然也惊动了。
这还没成亲呢，就糟践人家皇子，日后可还得了？
巫岳此时亦有不少南翡的观礼使臣，和亲带来的技术工匠，如今闹着要个说法呢。
听说后宫里那位贵妃知道自己的侄儿受了欺辱，也是发了好大脾气。
路优之前答应刘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护全贞垣王的，没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他也出面了。
他进宫的时候，太子路子进尚跪在承明殿外，阳光毒辣，汗如雨下。
看见他后，眼含泪花，抓着他的裤脚向他求助，“皇叔，您帮帮侄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父皇如今也不愿见我。”
路优叹了口气，也没去扶人，“子进，你给皇叔说说，你当真欺负打骂了贞垣王？”
“我”路子进面露些许惭愧和后悔。
路优便知对方是真的做了，他慢慢弯腰，伸手把自己裤脚从人手里拽开。
路子进看他凝重失望的表情，心里一慌，着急解释道，“是他半点不懂规矩，不懂身为太子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顶撞不说，还勾引孤的侧妃，调戏舞姬，他”
路子进觉得受辱，最后在人短处上找回面子，“他也没看自己是个怎样的丑八怪，脸上可怕肮脏成”
路优听不下去地甩了一个眼刀子过去，一身威严让路子进顿时哑口，瑟瑟不敢说话。
路优恨铁不成钢道，“看来你还没觉得自己错了，那便继续跪着吧。”
路戎一早受了朝臣的上奏，又先后被贵妃，皇后轮番诉苦，此刻实在头疼得紧。
听说濮王在殿外求见，忙招人进来暂解眼前困境。
路优进了大殿，皇后正哭得梨花带雨为太子求情。
巫岳向来重嫡重长，一般来说，若是嫡子没有出生，根本不可能有庶子出现。
但当年帝后成亲多年未孕，和亲贵妃却是一年便有了孕，还生了长子，皇后此后诞下嫡子，后宫也有多位娘娘先后有孕。
因而，贵妃被看作给皇帝后宫带来祥瑞之人，很是受宠。
但到底贵妃所出不是嫡子，为了避免日后出现兄弟阋墙的事，路戎早早便立了太子，皇后也甚是宠爱这唯一的嫡子。
竟不料，养成了如此不知轻重的稚子心性。
路优可见皇帝不拜，只是简单作了个揖。
“臣弟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路戎让皇后先退下，朝路优招手，“优儿，快过来坐。”
路优在路戎身边徐徐坐下，轻抿了一口婢女斟的茶，才开口，“皇兄，贞垣王如今可还安好？”
“被刺伤了小腹，伤口不深，就是血流得多，太医诊治过了，并无大碍，如今贞垣王在宫里住下休养。”
路优无言，伤口不深，血如何流得多？
看着茶杯口氤氲的雾气，他问道，“除却刺伤，虐待一事是哪般情况？”
路戎简单概括，“罚跪，子进又对人动了些私刑。”
“子进此举，实在荒唐！”路优面露愠色，只是很快冷静下来，“皇兄待如何？”
总之遇事还是得先解决。
路戎并未在意路优的失态，他这胞弟与他年岁相差十五，当年国家需要，小小年纪便被他送去军营。
国家安定后，对方名声过盛，又手握重兵，本能在朝堂大展身手，却又因为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造势，皇权无法集中，对方便深入简出，也不娶妻生子。
他这些年总觉得亏欠对方。
好不容易胞弟几个月前又开始出入人前，他寻思着还是得寻个机会给其定下婚事。
“子进这事，朕能处理，优儿不必忧心。”路戎道，“就是优儿啊，你如今二十又八了，皇兄给你挑一贤淑得体，又体贴柔情的王妃顾家怎么样？”
路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催婚了，他都不知道怎么从子进一事扯到自己身上的。
不过这刚好，他可以坦白与九丝事情，之前皇兄太忙，他一直没寻到一个好机会。
路优眼珠子一转，趁机从座位上起来，行了个天揖礼，“皇兄，臣弟有一事相禀。”
这算是个重礼了，路戎抬眸，“你且说说看。”
“臣弟出使南翡，与一男子两情相悦，其通音律，擅书画，相貌端正，仪表堂堂，性情温柔，处事体贴，实乃才子良人，举世无双，臣弟愿予其王君之位，以家底性命相托，求皇兄成全。”
路戎怔了许久，望着路优没说话。
眼前人拱着手，目光认真而又严肃，显然是没跟他开玩笑。
他这皇弟真喜欢上一个男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路优觉得自己手都举软了，路戎才缓缓开口，“南翡哪家的公子？若是合适，皇兄派人上南翡给你提亲。”
公子？路优可不敢说琴九丝的身份，虽然琴九丝有才又有名，但很显然，不一定能入他皇兄眼。
而且，九丝对他王爷的身份知之甚多，他却连对方背后有谁都不知道，未来的路还长着呢，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路优笑道，“谢皇兄成全，提亲的事还早，待之后再与皇兄细细交代。”
“行，你是个有主意的，但是皇兄记得，南翡的世家公子哥心气高，若是与男子结亲，要的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你是我巫岳的战神王爷，你府里可不能只有一个王夫，朕之后会考虑给你娶侧妃管理王府，绵延子嗣，那公子可有想法？”
“有啊，当然有。”路优一拍大腿，“别说他有了，臣弟都有。”
路优坐人对面，抓着路戎的手，言辞恳切，“皇兄，臣弟不要娶妃，这么多年孤身一人也走过来了，王府不需要一个女主人打理也能井井有条，如今天下太平，皇兄理国有方，子嗣众多，臣弟就想跟心悦的人过过安稳平淡日子，皇兄就成全臣弟好不好？”
他说完还抱着路戎的手摇晃起来。
路戎瞧着眼前突然撒起娇来的胞弟，心里不由发软，他伸手抚了抚路优的脑袋，叹息道，“都好都好，不娶妃就不娶妃吧，你高兴就好。”
路优笑，“多谢皇兄。”
“你啊，如今这性子变了好多，倒是让皇兄放心多了。”
路戎想着之前冷淡寡言的胞弟，总担心对方战场上待久了，见惯了血腥，给自己留下什么癔症，适应不了常人的生活。
路优眯眼笑着，想到今天来皇宫的正事。
“对了皇兄，那贞垣王也算个苦命的孩子，他本是南翡皇子，不懂我们巫岳的规矩，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也算能理解，就莫要苛责，等他伤好了再派嬷嬷好好教规矩便是。”
路戎微微眯了眼，纵然子进有错，但贞垣王勾引侧妃，调戏舞姬什么的确实无甚规矩，况且还巧舌如簧，试图蒙蔽圣听，实非纯善之人。
他寻思过了缓缓点头，让路优退下的时候顺带把太子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