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章 先进羊老七
这段时间对于这对夫妻来说仿佛是无尽的黑暗,他们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周围的人们虽然同情他们的遭遇,但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似乎已经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变大,仿佛一个吹满气的气球。终于,在某个夜晚,他们抱着那台收音机来到了我家。两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决然。
他们向曾祖父一家辞行,表示要回到广西老家去。他们感激地说道,这些年来我们一家人对他们的照顾无微不至,这份情谊让他们永生难忘。然而,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唯有将这台收音机留下,希望能给我父亲留作纪念。这台收音机是男人的父亲给他的。
我的曾祖母听闻他们即将离开,心中暗自庆幸或许他们已经摆脱了苦难的命运。
第二天中午时分,街道上传来一阵喧闹声。人们纷纷呼喊着:“河里漂起了一对尸体!”父亲闻声急忙跟着街坊邻里一同涌向河边。当他赶到时,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父亲费力地挤进人群,眼前的景象让他终身难忘。
那个男人紧紧握着女人的手,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愿分离。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大群绿头苍蝇如同乌云般密集地盘旋在女人鼓起的腹部上方。它们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在宣告着某种死亡的气息。
父亲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悲痛和困惑。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一对相爱的人会选择如此悲惨的结局。这个场景成为了他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十多岁的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默默的流泪。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从广东过来我们这边收购香菇的商人。当他路过我家门前时,无意间瞥见了摆放在堂屋里的那台收音机。他立刻被吸引住了目光,对它爱不释手,并声称这台收音机是 1930 年前后由荷兰制造的飞利浦品牌产品。然后,这个广东人表示愿意用一台黑白电视机来交换这台收音机,但父亲却只是摆了摆手,表示即使对方拿出一台彩色电视机,他也绝对不会同意交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父亲看到这台有着木质外壳的收音机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叹息着说道:“多么有文化和素养的一对人啊,可惜他们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时间回转到了1951年,流落到湖南临澧县的羊七已有三年有余了,基本上他的足迹已踏遍了临澧县的乡乡镇镇,有好心的当地人看到正值壮年的羊七孤苦伶仃的一年四季挑着货郎担走街串巷的,亲热的问他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羊七悲凄的回答道:“常德人,父母双亡,无妻无子,也无兄弟姐妹”
好心人热心的问他有没有想在当地找个婆娘?说她家有个表姐死了男人,但拖着两个不满五岁的娃,问他想不想和她表姐囫囵凑合成个家?
羊七思索后,答应了,可能觉得风声越来越紧了,如果再不找个合适的身份做掩护,可能难以掩藏了。
一切过程很简单,和那寡妇见了一面,虽然羊七断了一条手臂,但自己也是死了男人拖着两个孩子的寡妇,看到壮硕如牛羊七,又听说他能识文断字,寡妇自然对羊七很满意,当年的羊七如丧家之犬,也没资格嫌弃对方,点头默认了。两人摆了一桌酒席,来了寡妇家几个兄弟姐妹,羊七既然说是自己孤儿,自然家里没什么人,羊七就这样住到寡妇家里了。这做货郎在当年也是偷偷摸摸,是及不光彩的职业,在寡妇的劝说下,羊七也弃商务农了,给寡妇倒插门做了上门女婿,成了当地生产队里的一名社员,改名叫了羊老七。
生产队里看羊七是残疾人,也很照顾他,听说能他识字,让他不用下地干活,让他给队里的社员记记工分,但羊七自知是外地人,不能让人眼红,否则犯了众怒让人刨根问底容易露馅,他很低调,工分照记,也和社员们一起下地干活,虽然少了只手臂,干起农活来也有模有样,几个季节下来,俨然成了一个干弄农活的老把式,耙田、播种、施肥、除草不比那些世代务农的老农民差到哪里去,后来社员们看到他能写会算,能说会道,农活干的也不孬,就推举他当了个小队的队长,他也从不敢掉以轻心,夹起尾巴默默地掩藏着自己,生怕漏出半点破绽,没过几年,他和寡妇孩子也生了俩,生产队的大队长也被他混到手了,应该是1956年吧,他作为生产队里先进典型,被县里的领导接见了,县长无意中听说他还不是党员,很吃惊,一个生产队的大队长,一个先进典型,竟然不是党员?县长当即拍下胸脯:羊老七,你写个入党申请递给你们当地的党组织,我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闻听此言之后,羊七的脸上流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连忙弯下腰、低下头,声音颤抖地连连道谢:“谢谢县长对我的关心!谢谢组织对我的信任!”
县长身旁的工作人员敏锐地捕捉到了县长对羊七的特殊关照,他们深知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其中一人立刻站出来,表示会立即前往羊七所提供的那个位于常德县某处的原籍地址,去开具一份调查函。
此刻,羊七的内心犹如掀起了一场汹涌澎湃的风暴,他深深地感到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他不禁暗自叹息:广袤无垠的中华大地,哪里才是我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