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小公爷。
送别了使团,边境的纷争总算落下帷幕,黛玉被调回了翰林院,直接进入内阁,做了徐相爷身边的书记官。
内阁每日的会议开不完,除了每日和官家的日常会谈,还有没完没了的删选奏章,提出建议。
要换做旁人,估计早就累的烦躁,然而黛玉却如饥似渴的了解着这一切。
她行伍里出来,并未在朝堂过多的磨砺,这里和战场截然不同,并不是迎敌用计就能获得胜利,比起烽火刀剑的战场,这里,到更像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花了些功夫,黛玉终于对如今大业的局面,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如今朝堂之上,以海家为代表的清流文官自成一体,犹如旧日的门阀,便是你是个有才华的士子,若是不拜入他们门下,便是诗仙也枉然。
这就好比拜山头,初出茅庐,若是有门第,有贵人便罢了,可若是无名无姓的,又不去结交他们,只怕被排挤死。
他们自诩清流文官,靠着科举出身,却偏偏堵住了后来科举之人的道路,真是滑稽。反倒是对那些出身官宦世家世代簪缨的庸碌之徒,不敢轻易得罪。
明面上,一方面,他们看着好似和那些勋贵子弟泾渭分明,甚至还颇有些看不起那些勋贵碌碌无为。也是,毕竟走的两条路线。
然而事实上,他们恨不得取而代之,只恨自己没有出身显贵。
另一方面,又对同样出身寒门的子弟大加鞭笞,层层设卡,恨不得脚踩那些后来的寒门子弟出人头地的势头,将自己的身份、地位、阶层,和他们划分开来,以此来保全自己眼下的富贵。
他们这样操作,只会另大业越来越人才凋零,从而形成有一个新的门阀桎梏。
对比而言,像薛蟠这种什么都不懂,谋个闲差的浪荡子,反倒危害性还要小一点。
越有才华的坏人,其危害性越大,倒真是不错。
几日的忙碌相爷都看在眼里,一天徐相缓缓走到黛玉身边:“林瑾,今日可有劳累?可有所得?”
黛玉摇摇头:“承蒙徐相信任,如今工作虽忙碌,却让我睁眼看世界。”
徐相一听这话,颇有些感兴趣:“哦?何为看世界,你且说来听听。”
黛玉缓缓开口:“我曾在行伍军营中拼出血路,也曾科举侥幸得了探花。
虽取仕,却并未拜入任何清流门下,虽从军,却又愿意放下恩赏。比起那许多才子后进,可谓犹如半路出家。
却徐相您呢?历经三代,人人敬仰,想立于您门下的贤才能者犹如过江之鲫,又为何愿意信重我?想来定也是我不一般的经历…”
徐相点点头:“你入得行伍,上的朝堂,和那些普通的文人比较,却有不同。”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黛玉,等着她的下文。
“武人在大业的地位,皆为下乘,徐相能如此信重我,可见并不是世俗的看法。本来我也只以为,虽能被人赏识,但也因着碍于朝堂的风向,让我做些基础琐碎的工作,可日子长了我才明白了您真正的苦心。”黛玉坦然的说道。
“哦?什么苦心。”徐相已然淡然的问道,可嘴角却藏不住的有了一丝笑意。
黛玉缓缓说道:“您是让我从浅薄和理论中走出来,真正的睁眼看世界,看朝堂风云,看民生疾苦,明白这些所有不公的根源所在,民生所系。”
徐相不由得点了点头:“那你看到了什么?”
黛玉缓了口气:“我原来只觉得那些清流文人迂腐,默守陈规,对武人不公。直到我看了许多奏表,案情,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要如此重文轻武。
那些所谓的清流,他们不能与权贵争利,便把刀剑挥向比他们更弱的人!
寒门后进,军功武人,百姓黎民…一切的一切都被他们拿来做依托,当陪衬,踏于脚下。
所以的目的,只为了他们的地位和利益。
只有把那些人踩在脚下,才能想借此踩在众人头上,稳固自己到手的最大的权势。
人为的制造门阀,阶级,拼命抬高文官的地位和掌权的独断,才能稳固他们最根本的利益和权势。
然而这样阻碍的,不仅是整个大业军事实力的衰退,最重要的是,整个社会的科技文化都将是一个大的倒退。”
徐相听到这里,心里不也由得吸入一口凉气一般:“这样的困境,是应该改一改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黛玉终于忽然明白了相爷的深意。
愤世嫉俗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只看表面得到的也只会说浅显的道理。
只有真的跳出这个圈子,如一个局外人一般,站在更高的地方去俯瞰,才能真正的明白根源所在,民生所系。
就像看病一样,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终究会痼疾横生甚至更甚,只有找到命门,才能除去沉疴痼疾。
又过了些时日,在徐相的大力推荐下,黛玉直接晋了官职,在翰林院任职,内阁行走,辅助议事。
此时的所谓清流文官才意识到,也许这个林瑾并不像看起来那样,一个行伍出身的纨绔子弟。
不知道固有观念,才是太过傲慢,他们知晓了林瑾的背景,便一度觉得林瑾不过又是一个玩票的纨绔子弟罢了,这样的他们见多了,也接触多了,到并未放心上。
至于他的行伍经历,更是贻笑大方,他们更是笃定了他不会成大事。
即便后来被相爷看重,也不过一个庶吉士,可见也没有多信重,终究不成气候。
可谁知道,这个林瑾居然一跃成为了如今的局面。
因而,一时间来林府下帖子拜访,宴请的人竟然多了起来。有慕名而来结交的,有旧日行伍的弟兄,还有通过贾府想牵线的,就连清流如海大人那也有人来,也不知道是试探还是拉拢。
而黛玉对于这些多如牛毛的宴请拜会,竟然全盘收下。
一时间清流们缓了口气,而一些昔日的寒门武人却都愤愤不平。
“还只当他能为我们说话,却原来也是个攀附门阀,争名逐利之辈。”
不免有些人还到徐相门前去说嘴,而徐相也都是摇摇头,一声叹息。
黛玉这几天忙于各种宴会连轴转,时而赔笑时而高谈阔论,一时间虽疲倦,可也都不推拒,
一日香菱拿着一个请柬送来,黛玉并未放在心上,依旧应约赴宴了,等到了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理国公府,这名字,看着确实有些熟悉,可一时也想不起来。
然而等到他们去了堂前时才发现来赴宴的人并不多。正纳闷的时候,忽然看到主人家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
在看到那个面孔的时候黛玉才一脸惊讶,竟然是他。
原来此人正是柳相宜,一旁的众人,也都热情的呼唤着小公爷。
黛玉这才想到,也对他本就是国公府的,只是因着父母早亡这才先前被几个叔父夺去了权势家财,才沦落至此,可为何如今倒是风光起来,难不成,是因为先前的军功。
可区区的军功又怎么获得如此丰厚的奖赏?
黛玉想着,这里面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整个宴会热闹纷呈,柳相宜看到她时倒并没有意外,却并未上前,黛玉他远远的看着那个灯火明暗中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人,突然觉得有了几分陌生。
黛玉心头似乎有一丝气团在里面,很是闷,于是便转身去了园子里,只想着透口气。
然而没走多会儿,那人果然跟了上来。
黛玉压住心中的无奈,转身直接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那人眉头一挑转而露出一个笑意:“我知道,也瞒不住你。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