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夜训。。
连着几个晚上,黛玉去了湖边,总能看到早已经在那里等候的柳相宜,而且每次,他都是直接过来就交锋,却不曾多说什么,只偶尔点拨几下黛玉的问题。
黛玉只觉得自己的水平直线上升,他教的一些技巧非常实用,若真上了战场,黛玉相信,这一定是搏命中能换来一线生机的法门。
今天正值十五,月亮竟是比平日里的更圆。
黛玉看着那月亮想着也不知父亲母亲如今如何了?那皇帝老儿可有为难他们。
自己如今出来是祸患却也是机遇,哎,风浪越大鱼越贵,拼了。
边想着边发现已经到了湖边,可这次,却不见柳相宜的踪迹。
黛玉正纳闷着,却忽然看到柳相宜从远处缓缓走来,他也有迟到的时候啊……
谁知道这次,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剑雨。
他竟缓缓走到湖边,坐了下来,拿出一个笛子吹了起来…
悠扬的声音如泣如诉,让黛玉的心思也为之一浮。
“你觉得我严苛吗?”
黛玉赶紧摇头:“怎么会?战场哪里不是生死一瞬的事,如今严苛怕什么,日后可要保命呢,毕竟狗命要紧。”
柳相宜嘴角抿着好似有些笑意,又沉吟片刻,转头迷惑的打量着黛玉:“你倒是和他们不同。”
“那些新兵吗?他们其实也很棒的…”
“不,业都的那些官宦子…”柳相宜看着黛玉肯定的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黛玉听完笑了笑,知道他一准吐槽薛蟠呢:“没有他们骄奢淫逸吗?”
“骄奢淫逸?这词倒是恰当。”柳相宜难得的笑了笑,转而,却忽然看着湖面缓缓说道:
“我幼时,父母亲便不在了……那些所谓的亲人至爱,竟都一拥而上将家产分了去,偌大的国公府,竟无一人站出来,为我说,哪怕一句话。”
黛玉忽然想起,书中的柳湘莲本是出身于理国公柳家子弟,因着从小便父母具去,因着没有读成书,又无法融入显贵圈子郁郁不得志,这才舞枪弄棒的从了军。
于是是感叹道:“有时候所谓亲人,不过至亲至疏,终究陌路。”年幼失护,家中又显赫,身边的所谓亲人,亲的疏的怕是都想分一杯羹,那时他无异于稚子怀抱玉璧于闹市。
待家财被占尽,又毫无利用价值,便被甩到一边,空有一个国公府的名头罢了。又有谁会敬他尊他,无外乎表面客气,背后议论,哪里有什么出路。
便是薛蟠那样的浪荡子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谋个闲差,甚至胆敢取笑肖想于他,更何况其他同一个圈子的?
这情形和曾经的黛玉又何其相似?!
又感叹道:“好在你身为男子,哪怕用尽全力一身才华也难以寻得好去处,更难以获得尊重,却也可以报身家国,戎马苁蓉,建功立业。日子会好起来的。”
黛玉又联想到自己原主的身世,也不由叹了口气:“人生短短数十年,家族更迭上百年,其实那所谓富贵繁花,也不过眼云烟。看他高楼起,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
难怪柳相宜要执意从军,远赴边关,业都固然繁华,可那样的醉生梦死的奢华岁月,也许正是他既想触碰,又想逃离的吧。
黛玉叹了口气:“也难怪你宁愿久久守着边关,也不愿回来那安逸之地。”也许,正是想用军功来证明自己。
一旁的柳相宜看着黛玉,眼神微眯:“没想到,你竟这样看。”
这柳相宜许是觉得她,出身五代列候之家,世代簪缨,又有贾府这样显耀的后盾,如何也看的这样透彻,倒真是个不一样的人。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黛玉忽然有些傲娇。
柳相宜却意外的没怼她,只露出一个笑意。
黛玉看着月光朦胧下那个青衣乌发的身影,竟是分外缥缈出尘,却又飘忽不可捉摸,忽然觉得他明明就坐在旁边,却又好像很远很远。
一阵风吹来,漫天的红色蒲公英飘散着,青衣乌发,暮色红花,黛玉只觉得眼前的景色竟然分外的好看:“这蒲公英怎么是红色。”
柳相宜笑了笑: “这叫青棠,花瓣好似蒲公英一般,却是红色。”
秋夜的晚风轻轻的拂过,一阵阵的凉意袭来,两人都不再言语,却默契的一起坐在湖边,望着那月光。
沉默了半响,柳相宜缓缓开了口:“起风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不知道是不是黛玉的错觉,竟觉得今天他的语气出奇的温柔。
第二天,黛玉一早起来练了功,待队伍集结,等到训练时,却意外的发现只有王教习在场上,他不复往日的平和,面色看起来竟是异常的严肃。
像是注视了他们许久,这才斩钉截铁的说道:“今日起,集训五日后开拔北上!”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此意外,却又如此不容拒绝,军令如山。
黛玉这才知道,原来柳相宜已经提前出发去了边关,昨日的那罕见的温柔,竟是他最后的告别。
而他们,也要在五日后赴边,都不用那些有经验的老兵说什么,便是小萝卜也猜了出来,如此急招新兵,如今的边关,怕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