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我的积蓄不多，但我没有买房的压力。”
唐宁声音不大，厉子姜却听得清清楚楚。全身上下像被春日煦阳照耀，心口也暖融融的，她侧过身，情不自禁抱紧唐宁。
“流浪动物保护基地的启动资金我筹齐了，嫂子，你的钱先存着。假如哪天我一穷二白走投无路了，我再跟你借。”
“子姜，我和你说句心里话。”
“说吧！”
“立冬他想不起来我是谁的概率很大。不管将来我是什么身份和你相处，我希望你永远把我当好朋友。”
“必须的！”厉子姜抱紧唐宁，“你我的友谊地久天长，不受我哥那个呆头鹅的影响。”
唐宁笑了：“他不呆。”
“护着他干嘛？哦，我知道，即便他现在这副样子，你也爱他。”厉子姜松开手，意味深长地抿抿嘴唇，一开口却掷地有声，“嫂子，咱俩交个心，你当真了对不对？”
“……你发现我和立冬的协议了？”
“事先声明，我不是故意偷看我哥的手机。可就是那么凑巧，他给你发信息之后忘了锁屏，手机放在书房桌子上下楼冲咖啡，我去找书，你俩的聊天记录全被我看见了。”
“为什么帮我们保密？”唐宁轻叹一声，“你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
“嫂子，我哥从小到大除了学习工作，别的方面没少让我爸妈费心。毕业之后，有段时间他宣布要独身主义，我爸妈愁白了头。他的终身大事不解决，我爸我妈一天比一天憔悴。”厉子姜转过身，目光落在唐宁脸上，“发现你俩聊天的时候，我以为我哥开窍了，结果是商业合作。我想着，等你登门拜访，我看看你的长相合不合眼缘再决定如何应对。”
“你没有当面拆穿我们。”
“你太迟钝了，我哥喜欢你啊！他母胎单身二十六年，从没带女孩子回家，你是第一个，也是惟一的一个！”
仿佛被一道强光晃了眼睛，唐宁连忙看向别处：“谢谢你安慰我。”
“这不是安慰。”厉子姜绞尽脑汁，总算组织了最合时宜的语言，“嫂子，你要自信！我哥他忘了你们之间的协议不是很好嘛，你们重新开始，从朋友做起，慢慢爱上彼此。”
唐宁失笑：“只有自信是远远不够的。”
厉子姜说：“所以你跟他多要红包，别心软，不停地要，顺便观察他的变化。”
“立冬全告诉你了？”
“前些天，我哥问我存没存他女朋友的照片。我手机里有你俩的合影，不过是我悄悄抓拍的，离得远，像素低，我没给他。我哥又说，他新认识一个喜欢看电影的朋友，是个有趣的女孩子，一言不合就让他发红包。”
唐宁额角沁出汗珠：“他没说我钻钱眼里只认得钱吗？”
厉子姜摇头：“我也问了我哥相同的问题，他的回答是，‘每次见到她，我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她经常把钱挂在嘴边，但我不反感，甚至发完红包还有点开心。’”
唐宁默然不语。
厉冬骋皱眉的样子、无奈的神情，如老式电影胶片，一帧帧浮现于她的脑海。他在她面前的表现，完全和他内心的想法背离。怎么做才能激发他真实的回应，让他说出最想说的话？
“嫂子，我出个馊主意吧，你得策划一次声势浩大的雷霆行动，叫我哥措手不及。”
厉子姜的“建议”，恰与唐宁反反复复的思量重叠。
“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惜我在实际行动上帮不了你。我订了下周一回海城的机票，虎将军和小花花就拜托给你和我哥照顾了。”
唐宁当即同意：“交给我，你放心。我特别喜欢小动物。”
厉子姜打开单肩包，从里面取出玉石手串，为唐宁戴在左手手腕。“嫂子，一点心意，你收下。收尾的结是凤尾结，又叫发财结，祝你新书大卖，然后得个图书金奖。”
“我也有礼物送你。”唐宁在背包里摸索一阵，拿出一对定制版发簪，以双手郑重地递给厉子姜。
“甜橘子和黄龙果？”厉子姜又惊又喜。
“是的，主材是钛合金，不易生锈不易过敏，你盘发正用得上。”
“好看！”厉子姜是行动派，三五秒的工夫，已把长发盘起，“嫂子，嫂子，我是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姑子？”
唐宁被她逗笑：“当然！”
一直默默开车的网约车司机也笑了：“这小姑娘，有喜剧人天赋。你养动物不如做自媒体，拍短剧肯定能火。”
厉子姜十分感谢司机师傅的点子：“您说得对！我把小流浪的日常拍成喜剧片，流量还不得从四面八方来？”她又一次抱紧唐宁，“我的嫂子就是我的福星，真是一刻也不愿和你分开。”
“以后当不成嫂子，我和你就是亲姐妹……”
厉子姜连忙捂住唐宁的嘴：“小乌鸦，话可不能乱说。相信我，你俩的姻缘天注定。再加上我这个军师，遥控他也得让他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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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吃得太饱，唐宁和厉子姜逛街消食。临近中午十二点，厉冬骋仍未打来电话。后来错过了饭点，两人喝了鲜榨的果汁和路边大排档的零食，厉冬骋的信息姗姗来迟。
【宁宁，上午的放映效果很棒，下午要加映两场。午饭我赶不过去了，晚餐咱们一块儿吃吧。你和我妹想好吃什么，我提前选饭店订位子。】
唐宁回了一个“好”，和厉子姜商量后决定，回去补觉。
一觉睡到夕阳西下。
醒来窗外天空堆积着灰云，唐宁忽然有点担心晚上下雨。她检查了天台需要固定的花盆，去卫生间梳洗化妆。
收拾停当，窗外那些形似积雨云的云朵全部消失不见。
不下雨就好。
手机弹出提示，唐宁点开查看，片刻之间有了一个非常想要付诸行动的念头。
厉冬骋租的两居室是顶楼，露台不算太大，容纳三人吃火锅的空间倒是足够。手机端订购食材调料，她顺便买了一个鸳鸯电火锅。
今晚子姜也在，立冬他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瞻前顾后没用，他不让我进家门我就硬闯——唐宁心思笃定，马上给厉冬骋发信息。
【我买了吃火锅的全套装备，晚饭就在你家吃。】
大约等待了五六分钟，她终于等来了厉冬骋的回复。
【子姜喜欢吃虾滑，我路过菜市场买一斤带回去。你呢，宁宁，你吃火锅必点什么菜？】
唐宁眼眶微热。
【我喜欢炸酥肉，不知道狮语这边能不能买到合胃口的。】
【排长队的店应该好吃吧？我先在这家买一份，然后去别的摊位碰碰运气。】
【不要买那么多，半斤就行。】
【我还没吃过，多买点咱们大家都尝尝。】
立冬，你是真的忘了。有次下大雪，我请你去我住的公寓吃火锅，你一个人吃掉我半个月的炸酥肉口粮。
放下手机，唐宁来到窗边。
她双手合十，轻轻闭上双眼。默念厉冬骋的名字三遍，她悄声许了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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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姐，我没听错吧？今晚有狮子座流星雨？”
厉子姜夸张的表情配合她浮夸的演技，吓得唐宁差点打翻手里端的调味碟。
幸好没添芝麻酱，否则新裙子难逃一劫。
厨房里叮咣作响，是厉冬骋那边出了状况。厉子姜低头逗猫，丝毫不急着去察看。
唐宁快步走进厨房，迎面撞上手指举到嘴边吹气的厉冬骋。
“烫了吗？”她心疼不已，顾不上想太多，径直抓住他的右手，让他用烫红的指尖捏住她的耳垂，“好点没有？”
灼热传递过来的瞬间，厉冬骋的耳朵比他的手指头还要红。
“这是我姥姥教的办法。”唐宁仰起脸，凝视着他清澈的双眸，“手被烫到了捏紧耳垂，能暂时缓解疼痛。要是烫伤严重，用流动的凉水冲洗，再去医院找医生处理。”
“宁宁……”
“手还疼吗？”
“疼。”厉冬骋低声说，“我不小心摸到电火锅的锅边，我以为是它隔热的。”
“你的生活技能有待提高。”唐宁拉着他的手，走到水槽前，“冲洗五分钟我再看，红肿不消的话，咱们去医院。”
“我哥没那么娇气。”厉子姜从厨房门口探进脑袋，“宁宁姐，你是客人，炒火锅底料和洗菜摆盘的任务，我和我哥能搞定。”
“你别进来。”厉冬骋了解厉子姜，准备工作进展到百分之八十，妹妹显然是来收割成果的，“女士都去客厅看电视吃水果，我把食材摆好，锅里水开了，你俩再上桌。”
“就等你这句话！”厉子姜笑着闹着，连拖带拽地将唐宁带离厨房。
“立冬的手，和我一样是画画的手，要好好保护……”
“我全看见了。”厉子姜双手环抱肩膀，在客厅来回踱步，“我哥的脸、耳朵、脖子，没有一处不红。这说明什么？”
唐宁突然察觉自己的举动超出了异性友情的范畴。
她是下意识的、最自然的反应。
“说明他爱你。”厉子姜凑近了说，嗓门虽小却铿锵有力，“愿你早日拿下我哥，让我这声‘嫂子’叫得舒心、叫得名正言顺。勇敢向前冲吧，嫂子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