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章 龙心堕入长江道，刀兵兴于江淮城

    建康，皇家保宁寺，皇城司别院。

    吴勺芬端详上午买来的北齐千手观音像，耳边响起赵明诚夫妻对它的讲解，不由得会心一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伉俪情深，比翼齐飞了。

    传闻中的赵明诚不理俗务，淡薄妻子，嗜金石忘大义，二月份御营统制王亦作乱时惊慌失措，弃城而逃时连老婆都忘了通知，以至于事后贻笑大方。但今天看到的他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堪，神采奕奕不说，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更是充满了悲天悯人的仁者风范。

    其实当时赵明诚也有他接到作乱通报时不处置的理由:担任江宁知州期满的当儿，赵构改江宁为建康，有计划定都于此。吏部考虑赵明诚政绩一般，下发了让他去湖州的任命。在这腾出位置等交接的节骨眼上，爆出了大头兵不服管教、闹饷抢劫的糗事，赵明诚对事态预估不足，又对调任有抵触，所以事前迟钝，事变时惊惧忏悔，多重威压下乱了方寸引发了弃城出逃的闹剧。

    这些因素吏部也作了考量，兵乱平息后赏罚论事，削了他的职，晾了他三个月，五月份又重申调令，让他来建康接受继任知州湖州的委任状，结果从江西出发，酷暑赶路，又大病至今。

    想到临阵脱逃，吴勺芬苦笑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官家赵构表现得又好到哪去？死道友不死贫道，宁教我负天下人的秉性，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危难之际，官家的定力还不如她这个侍卫长。

    时事纷乱，到底定都在哪是当务之急，官家对杨州，杭城，明州，越州都有考量，将她留在建康做为一枚暗子，显然是偏重这里安家了。

    监察百官作派，监测民心动向，就是她这个新晋皇城司指挥使、和义郡夫人的主要职责。建康，是她行使职责的主要范围。

    今天暗巡金石街，意外看到连袂而过的李清照夫妻，凭感觉猜测他们就是名闻天下的金石大师。

    这对才情足具又爱好相同的吴勺芬而言，此时偶遇实属难得。于是大胆上前，主动结交，果然事情的发展没让她失望。

    至于指使青儿惩罚胥吏，制裁钟相，都是举手之劳的区区小事。

    耳边突然传来扑楞楞翅膀扇动的声音，转瞬一只信鸽飞进窗台，发出咕咕咕提示的叫声后，停在了她的眼前。

    吴勺芬不慌不忙，先取出系在足环竹筒内的小纸，喂了信鸽一把小米，才借着烛光观看内容，上面写道:桂月十八夜，东官苍龙，龙心堕，商星大火，星坠长江。杭城钦天监。

    唐代诗人王勃写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很好的说明了天上的星宿能对应地面的分野。

    从星图来看，苏州的姑苏处在斗牛之间，江浙的杭州对应在牛女星宿之下。

    从南方的杭州钦天监看来，天空中划分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象，江淮对应的正是东官青龙。青龙扭曲昂扬，有128颗小星分成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商星处在龙心一宿，是心宿最亮的一颗。而建康，正对龙心之下。

    所以建炎三年的1129年8月18日夜，夜观天象的钦天监看到虫洞中穿越的赵明诚灵识时，也就看到了天空中发生的这一异常情况。

    吴勺芬看了两遍，默默想了一下，将纸条凑近烛光点着了。

    龙心堕，主刀兵。钦天监将情况上报赵构后，赵构不会对外声张却告诉了她，原因有二:一是巡查异已。二是告诉她做好心理准备~既然建康会有变数，那么他可能不支持定都建康了。

    从地理位置来说，建康拥有江淮鱼米之富，东南形胜之利，又利前线进击，如果有天子御国门的勇气，显然更能振奋民心。如果贵为天子榜样，缩头畏尾，没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沉沦百年不愿干戈的将土，更无心抗敌了。

    当年如果没有真宗御驾亲征澶渊，又哪来随后120年的和平发展。

    吴勺芬有些失望，是因为对他谨慎畏惧的了解。

    但消极的心情转瞬即逝。事在人为，自己肩负协防建康守卫之责，该查的还是继续要查。侦查的方向，该以北方兴兵时的谍报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