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离民身何贱，胥吏凶且威

    女人不及回答李清照的话，就被儿子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了思绪。

    赵明诚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反应敏捷的消瘦少年，难道替母出头弄伤父亲的孩子是他？

    当然不会是，除非有预谋的偷袭，不然以他的单薄很难打倒另一个成年人。他阅人无数，凭直觉这个少年呈现的气场，在以孝治理天下150年的当下做不出这样偏激的事情。

    女人发愁的看了一下众人，事关自己另一个儿子，不能不先去处理。

    她将陨铁又放回背篓，欠了一下身，说:定钱暂时不收，我看看儿子的事，稍后来找各位主家再发买卖行吗？！

    吴勺芬心思缜密，又钦佩明诚夫妻远超常人的鉴别本领，不想让他们看上的东西节外生枝，于是接口说道:小哥刚才说的码头是不是下水门的船运码头？

    少年拿过母亲的背篓，闻言回道:姐姐说的是，三号埠头。

    他出身平民，一下子看到母亲身边这么多气度不凡的达官贵人多少有点紧张，不要说大气高贵的李清照与宛如仙子的吴勺芬，就连白齿红唇，明显伴当的青儿小红都不敢多看。

    吴勺芬点点头，她有心帮衬这对母子，已有计较。

    不说赵明诚一行五人游兴不减，阿俚阿木与儿子文龙行色匆匆，刚走出金石街拐角，就被一个圆领交脚蹼头的汉子半路拦截下来。圆领交脚蹼头人是这金石街的市场胥吏，巡检时来的晚，但偏偏杂在人群后听到赵明诚说到陨石价值38两的话尾。

    按宋市场律，坐家售卖，收三成税，临时摊位交易者，收两成。这样的特种税率也包括盐铁帛绢，所以有宋以来，朝廷因为商税获利良多，而不会仅仅只盯着老百姓的夏税秋粮。

    并且户部通过计算也能轻易发现:收商税，比农业税更方便也更丰厚。

    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户部完善了收税的频率，也提供相应更多的商贸便利，为行商预留了更多的商贸平台，包括敌我边境的榷场，民间的草市，以及为国际贸易而成立的市舶司。当然，从中渔利的从业行员也不胜枚举。比如，此刻阿俚阿木遇到的金石街税务巡检员。

    按宋时街头交易的两成税，蹼头帽能从卖家手中收取近八贯铜钱的营业税。但半途出现的变数，让交易中断，当然就谈不上收取商业成交税了。

    这么多好处半途而废，这人急眼起来。

    他一个区区胥吏不敢为难赵明诚等人，但名正言顺拿捏一个外乡人毫无问题。

    听到三号埠头四个字后，这条地头蛇灵机一动，提前抄捷径躲开正路，在小道上就轻而易举的拦截了母子二人。

    阿木文龙猝不及防被人揪着了背篓，反身怒目而视。胥吏喝道:私自发卖，不缴利钱，还有王法吗？

    阿俚阿木性子懦弱，也不知道拉扯她的多大的官自己又犯了多大的法，当场就跪了下来，忍气吞声哀求道:上差莫要为难我们妇道人家，税是该缴的，但我们还没卖掉啊。

    阿木文龙听着母亲的话，心里愤怒而又屈辱，憋红了瘦脸，死死护着背篓不让夺走。

    胥吏收税时巧取豪夺。见过愁眉苦脸又百般拖欠的商贩何其有多，此时高高在上，更不肯丝毫松懈，阿俚阿木没法，掏出身上仅有的几枚折七折四小钱求放过。若是寻常瓜果挑卖，这钱可有可无也能交代了，但胥吏贪欲的却是背篓中四十贯钱的奇货，就算阿俚阿木刚才收下三两的定钱也满足不了他欺负外乡人的胃口，三角眼一横，将心一狠已踹倒少年，双手提溜五十斤的货物就走，女人扑上拦阻也被踹倒，这一番闹腾，街面几个原本幸灾乐祸的吃瓜路人也有些于心不忍了，虽是无人敢劝，但眼里有了不平之色。

    阿龙翻身爬起，见到娘被踹倒，发了狠，一把抱住大腿，张口便咬。

    胥吏吃疼大怒，横了心，端起五十来斤的竹篓便砸，眼看少年就要头破血流，他反应却快，就地一滚躲过当头竹篓，还不忘用脚勾了一下对方的大脚。膘肥体壮的胥吏一个趔趄，嘴里骂骂咧咧，居高临下连踢带踹，再也不肯善罢甘休了。

    突听一声钝响，一枚白色石子呼的飞来，砸在胥吏了额心正中，凶横嚣张的汉子疼得嗷的叫了一声，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转头一看，飒爽英姿的青儿手扣着另一枚石子站在十米开外，身后就是不怒自威的赵明诚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