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并蒂
因为白岄手指受伤,富三代少爷很主动地承担了今天所有的伙房工作,饭菜是做得难吃了点,但白岄一直在旁边指点,所以比昨天的煎蛋要进步不少。而后他又给白岄剥了几颗荔枝,不得不说,这荔枝是真的鲜嫩多汁,清甜可口。白天过得似乎没什么大问题,到了晚上后,他们却不得不面对一件左右为难的事。
“不洗不行,我们南方人每天都要洗澡,况且今天还走了不少路,都出汗了。”
晏柒拦在门口,堵住想要去浴室的可怜人:“白老师你内涵谁呢,合着我们北方人都不爱洗澡?”
白岄自觉表达错误,刚想用双手挡住尴尬的面颊,结果在手贴到脸之前又被晏柒扒拉下来。
白岄看着自己食指张开的双手,一脸无奈:“你看我像不像刚涂了指甲油后不敢乱动的小姑娘。”
晏柒面无表情:“所以呢?”
白岄还在为自己争取:“我都保持这姿势一天了,就几颗水泡而已,一点都不疼。况且用了秦医生的药后真的好很多了,我甚至觉得明天就能痊愈,所以洗个澡而已,真的没什么影响。”
晏柒直勾勾地看着,并不打算回答,也没有放行的意思。
白岄觉得这少爷要么自己被烫伤过,所以有了心理阴影;要么就是他自己特别怕疼,所以把这几颗水泡代入自己的手了。
可白岄觉得自己今晚不洗澡的话,他是睡不舒服的,又问:“要不,我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的手指套起来再洗?这样既可以洗澡,手指也不用碰水。”
晏柒倒是想出了个注意,说:“干脆我给你搓个澡得了,这样你既可以洗澡,手指也不用碰水。”
白岄这个南方人没体验过北方的搓澡,况且这搓澡工是谁,是富三代少爷晏柒啊,他给人搓过澡吗?白岄能让他给自己搓澡吗?想想都觉得不合适。再说,搓澡得脱光吧,一丝/不挂,四仰八叉,这不就是“我为鱼肉,他为刀俎”吗?白岄的羞耻心瞬间布满整张脸,全身传递出抵死不从的信号。
晏柒奸计得逞一般:“那就不洗喽,反正一天不洗也无伤大雅。”他说完自己便去洗了澡,回来时是整个人都透着炫耀般的神清气爽,还做作地夸沐浴露的味道清香透凉,洗得他浑身通畅。白岄以为这就完了,可没想到晏柒越来越过分了,当着他的面一边擦着自己没干透的头发,一边悠哉地哼起了《洗澡歌》!
白岄此时想把这人关门外,让他睡回自己的蒙古包,不然今晚对面床整个香喷喷,自己却是一身汗味儿,怪糟心的。
“这头发剪短了也挺好的,洗得方便,擦的也方便。”晏柒嘚瑟地在他面前吹嘘。白岄郁闷死了,完全不想搭理他,自己背过身子躺下。
晏柒还在他身后自顾自地叭叭叭,见他一声不吭躺下后自己就出去了。白岄虽然躺下,但他根本睡不着,满腹都是没能洗澡的不快。
胸口堵着气,晏柒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在对床坐下,对他说:“不能洗澡,我给你打了水,可以稍微擦一擦。”
白岄“嗖”地立马坐起来。
“毛巾我给你放浴室了,但鉴于你这南方人皮薄羞臊,我就不帮你擦了。”
白岄像得到恩赐一般,马上就去了。但冲凉房里只有一个空盆,盆里一滴水都没有,只有一个拧成一团的毛巾!白岄想把毛巾打开,结果这毛巾的温度让他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白岄刚刚才冒出的后悔不让他进屋的想法在这一瞬又被粉碎了,晏柒显然比他想象中的要细心很多。他虽然真的不想给自己碰水洗澡,又担心自己真的不洗又睡不好,所以帮烫好了滚热的毛巾给他擦身体。他等毛巾稍稍散热一点后打开,用受伤的手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所以我这到底算是洗了还是没洗。”白岄一边擦一边问自己。
秦艽配的烫伤药效果真的很好,只涂抹了一天,到第二天时,白岄的手伤就已经结痂了。早上晏柒帮他涂药前轻轻摸了摸他那几根烫伤的指腹问:“还疼吗?”
白岄面无表情说:“我好像一直都说不疼。”
晏柒不理会他的回答,一边擦药一边说:“十指连心,哪有不疼的。今天上课别板书了。”
白岄想了一下说:“今天也是计划给学生们讲作文的,不板书也没关系”
但可能是昨天被晏柒说多了,今天白岄像往常一样双手撑着讲台时,非常自觉把十只张开。座下的学生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一致的听话,就连王竹都变得安静起来,不像以前那样好动捣乱。
唯独表现比较欠缺的,是庞泓。他今天是没有在课上偷吃东西,但总吊不起精神坚持一节课不闭眼。白岄点了他几次,结果他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下了课白岄专门找庞泓说话,但一到下课,这小胖子就直接趴桌上睡了,白岄刚想戳醒他,但一伸手,看到自己的手没好全,又改用手背轻轻拍庞泓的肩背,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庞泓头也不抬,声音被压得很小,说:“老师,我不吃东西就犯困,要是强撑着不睡整个人都没力气。”他把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来给白岄看:“你瞧,我手心都冒汗了。”
白岄用无名指擦拭着他手掌说:“你这是趴着睡把自己焐热的,下了课和同学们到外面动一动,精神一下。”
庞泓眼皮也不抬,说:“我不去,我不喜欢动,一动就头昏眼花。”
“小小年纪说什么头昏眼花,你看和你同龄的王竹,人家成天蹦蹦跳跳,那身子多灵巧,起来和他出去玩会儿,王竹——”他转身想让王竹把庞泓带出去,发现这小子下了课后早没影儿了。“这小子真是蹿得比猴儿还快。”
蹿得比猴儿还快的王竹进了小屋,现在正讨赏似的和晏柒汇报“工作任务”:“柒爷,今天听你的话,我上白老师的课时一点也没捣乱。”
晏柒赞扬:“够爷们儿!干得漂亮!”
王竹把手都伸出来了,说:“那,柒爷,我的弹珠。”
晏柒咳了一声,说:“弹珠呢,现在没有,要到下周才能给你。但你可不许因为现在给不了你就趁机捣乱,我告诉你,白老师的课以后你都少捣乱,乖乖的,别让他操心,知道没有。”
王竹嬉皮笑脸,敬了个非常不标准的礼说:“遵命!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而后又说:“但我只能保证我自己乖,我保证不了其他人。”
晏柒却说:“放心吧,只要你不刮风,他们就浪不起来。”
王竹又继续嬉皮笑脸说:“柒爷,我觉得你对白老师真好。”
晏柒拿起桌边的矿泉水拧开正准备喝,又突然想喝点温的,于是用保温瓶里的水往自己的杯子倒了半杯,说:“那当然,这里就我和白老师两个老师,我们是好兄弟,相互关心是应该的。”
王竹却摇摇头,说:“你这样有点像我爸关心我妈那样的。”
晏柒差点没被刚吞下去的水呛死,一边咳一边问,问:“什么玩意儿?”
王竹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被从窗前经过的萧筱吸引住了,剪了短发的她已然更加的灵动可爱,王竹看得目不转睛。晏柒想起上次王竹说将来找老婆要找短发女孩的话,不由感慨:果然爱美之心人这事都是无师自通的。他用手在王竹眼前晃了晃,又把他脑子掰回来,问:“你刚刚说我关心白老师就像你爸关心你妈,什么意思。”
王竹被强行拉回飘出九重天的思绪,说:“哦,我爸就经常这样,他想关心我妈的时候,总是不自己上,老喜欢让我帮忙。我不帮的时候他就自己偷偷进行,完了还不让我告诉她我妈。我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妈,他说,对一个人好,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对她的感情,而是真心希望她能好,不让她知道,就可以避免她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负担。反正我爸的意思就是,我妈开心就好。”
晏柒听着一个十岁的小孩说这番话,自己被定住了一般。平时他也爱和王竹叽呱半天,现在瞬间哑口无言,只能机械地给自己灌水。结果王竹猝不及防,又说了一句:“柒爷,你偷偷关心白老师,不会是因为喜欢他吧?”
晏柒没绷住,嘴里的水终于喷了出来,看着王竹一副“我觉得就是那样”的神态,他敲敲王竹的脑袋瓜说:“你到底是被父母爱情熏陶长大的,还是小小年纪春情萌动啊你,你没看出来我和白老师都是男人啊,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和你爸妈一样呢。”
王竹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说的是,你可能喜欢白老师,又没说你们要像我爸妈一样结婚。”
晏柒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便想听听他的观点:“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吗?知道什么是结婚吗?”
“我当然知道,喜欢就是对他好,就像我爸对我妈一样。结婚嘛,就像这个。”他指了指晏柒正在喝水的杯子。
晏柒低头看自己的杯子,问:“什么东西。”
王竹依旧指着杯子说:“两个人都喜欢对方,然后就可以结婚,所以结婚是两个‘喜’字。”
晏柒把王竹指的那一面转向自己,那是绿叶托着盛放得娇艳欲滴的牡丹,颜色光彩夺目,花朵绚丽端庄,旁边还醒目地印着一个大红“囍”字。之前村长把这杯子给他时,他嫌弃款式老旧庸俗,所以没仔细看,现在认真看了才发现,原来这不是盛放的单朵牡丹,而是齐放的花开并蒂。
可是,牡丹有花开并蒂吗?
晏柒不知道王竹是什么时候重新回教室上课的,但他知道王竹的话让他变得心神不宁。他在脑子里反复嚼着王竹刚刚那句话:你偷偷关心白老师,不会是因为喜欢他吧。
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因为他和周趣在一起时也会聊美女。甚至打球赛时,他也很享受穿得漂亮,身材火辣的女孩子给他们呐喊加油,他享受那样的时刻。他觉得自己喜欢的肯定是女孩儿,毕竟女孩儿可爱还招人疼,像他姐一样。他青春懵懂的时候甚至就想照着姐姐的标准找女朋友,对他好的,又能让他产生呵护以及保护欲望的,只不过时至今日他都没找到。
他喜欢男人吗?这怎么可能,他从小和周趣一起厮混长大,上学时为了逃避家长的监督相互为彼此隐瞒,好吃好喝好玩都一起上。这次因为周趣女朋友死活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所以那孙子才不能来送他。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和周趣铁,但周趣和白岄给他的感觉并不一样,因为这么久以来,周趣确实没有让他产生过像对白岄那些微妙的心思和无法控制的行为。
例如,当白岄说他不是桃源村的人时,他会因为白岄将他区分开而感到懊恼;别人对白岄冷嘲热讽时,他会觉得比直接骂自己还难受;看到白岄受了伤会担心,会心疼,会想照顾他,甚至像王竹说的,想偷偷关心他又不想让他知道……
晏柒越回忆心跳就越快,那通身发麻的感觉从脚板撺到了天灵盖,让他站不直也站不稳。双眼无神地摸索着放下水杯,结果一个趔趄,水杯翻到在侧,杯子里没喝完的水不客气地洒了一桌。他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书籍都搬到旁边,却在最下面的一本书的书页里看到杨望不久前刚帮他上好颜色的《星空下》。
天上瀚海星辰,地上萤火虫夜舞。右下角的圆黄的蒙古包前,明亮炽热的篝火正熊熊燃烧,两个男孩子并肩而坐,像是趁着好情好景观星望月,又像趁着四下无人夜话私语。
“不动则不念,不念则不动。”晏柒紧张得自言自语:“我才来多久,还没到一个月呢,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人,还是个男人,太离谱了,这怎么可能!”
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拉出来,嘴上依旧不停地给自己灌输理念:“我喜欢的肯定是女孩儿,漂亮的,身材好的,温柔的,皮肤白的,会做饭的,温暖的……”
打开行李箱的那一瞬间他自己又瘫坐在地:“妈的!这除了性别不对,说的不就是白岄吗?”
他有点颤抖地把《星空下》丢进行李箱。
“啪”!行李箱被他粗暴地合并,拉严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