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宫见皇兄
王府与皇宫离得不远,不过一刻钟便看到了宣德门,大门宽敞高大,由厚重的红檀木打造,九九八十一颗门钉在阳光下分外闪亮,守门禁卫披甲执锐威严无比,立在宫门两边。
宫中禁卫没有不识得楚行云的,见是他来,也不阻拦。
楚行云一夹马腹,跃入宫内,宫人们见他一一行礼,指路陛下在勤政殿。
快到勤政殿,翻身下马,把缰绳抛给了当值的小太监随后旁若无人推门而入。
殿内金漆雕龙宝座上,明黄龙袍上的金色泛出丝丝缕缕的亮光,冕旒下一张端正威严的脸,此人正是楚国皇帝,他的皇兄。
楚流云正在御案上批阅奏折,年轻的天子黑发如墨,还不是上一世两鬓风霜的模样。
楚行云强自按捺住眼里湿意,摆摆手示意宫人们下去,等宫人们都出去关上殿门之后,双膝跪地,双手交叠掌心朝下贴在地上,将额头抵在手背,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跪礼。
楚流云听到马蹄声便知是楚行云来了,又听人挥退宫人,也只做不知,仍旧低头批阅书案的奏折。
半晌不听动静,抬头也不见弟弟身影,目光垂下方见殿中之人跪成一团。
室内清光明亮,屋内地底皆由白玉铺成,上面铺着玄色龟背如意花样地毯,虽是春日,还带着几分寒意,殿内仍生着暖炉,只怕仍有寒意透过地毯传上来,今日楚行云穿的又单薄,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看起来也有几分可怜。
顿时再大的气也消了,放下手中奏折踱步至人身前“起来吧。”
楚行云抬起头看着天人之资的皇兄,眼眶赤红,有氤氲水汽。
楚流云自楚行云四岁之后便未看到过弟弟的这般模样,当下有些稀奇。
“不是成全了你这个情种了,还来朕这里哭什么?”仍只做无动于衷状居高临下望着楚行云,不咸不淡的说着。
“皇兄!”楚行云唤了一声,带着无限痛苦与后悔。明亮的凤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希望,大张着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十指几乎嵌进紧实地毯里。
虽无一滴眼泪,也能轻易感受到楚行云此时无边的痛苦。
国破之日,皇兄把玉玺交给了他,让御前侍卫卫临与暗卫首领楚岩带自己自密道出宫,自己在龙椅上被叛军乱刀砍死。
临死前,皇兄未曾朝密道处看过一眼,目视前方,仰面而死。
明黄龙袍血色氤氲,斑白发丝沾染了血迹,冕旒珠串缠绕在一起。
皇兄去了。
喊杀声与血气仍在耳畔鼻尖,眼前的皇兄是温热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楚流云蹲下摸了摸弟弟的头,他与楚行云一母同胞,一同长大,哪里见过人这等情绪外露的时候。
等人情绪稳了一点,方才问道“出了何事?怎么这副模样。”
楚行云仍跪在地上,脸上杀机毕现,沉声道“皇兄,那语青有问题。”
楚流云收回手站起来走回御案,冷声道“什么问题?”
方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闹了半天还是为了语青,自从遇见这个出身不明的少年,一向知礼守节的楚行云是什么荒唐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楚行云跟着皇兄走至御案处,皇兄拿了本奏折开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批阅,毫不避讳。
一想到自己为了一个小小男宠与皇兄离心,心里又是一涩。
只是敌人尚在暗处,他只能打起精神。
“皇兄,他似乎与前朝有些关系。”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前朝,他尚不知语青背后之人究竟是何人,国破时只听得那些人说什么叛军首领乃是先太子之子。
新朝立国不过百年,若真是前朝太子之子,倒也有几分可能。
“哦?什么时候不做你的富贵闲人,开始关心起这些?”楚流云懒洋洋道,批完一本放至书案左侧,拿过一本接着批阅。
自他即位,楚行云便卸下所有差事,他多次挽留,架不住这人铁了心游乐山水,想劝都找不到人。
“臣食皇家俸禄,自然该为皇兄分忧。”楚行云立在皇兄身后,语气肃然。接着焦急万分说道“还有皇兄宫里新来的那位身带异香的玉美人也有些问题,皇兄少与她接触为妙,每日让李太医为你诊两次平安脉。”
“这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楚流云搁下笔稀奇道,行云连政事都不关心了,还能知道最近宫里进了个天生异香的美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小心为好。”楚行云眸色沉沉,上辈子皇兄未老先衰应当不是操劳过度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可惜那时候李太医周太医均已离世,玉美人独得圣宠,他不好插手皇兄宫内之事,也因着语青已多日不去皇宫,剩下的太医不是年轻些就是不可信,直至最后他也不知皇兄的身体为何衰败的那样快。
“好。”楚流云又拿起笔接着批阅,行云此次入宫,先是坦陈语青之事,又毫不避讳聊起他的后宫,可见待他这个兄长还是如先前一般亲近,也不再扭捏,坦然道“今日怎么不见你带楚鹰过来,朕去了两次你的王府都没能见着他。”
楚行云见皇兄提起,急忙说道“我今日入宫,除了告知皇兄语青有异,也为求皇兄为楚鹰派一位太医。他被我昏迷前下了刑堂,现下还未醒,府医语焉不详,臣弟实在是担心。”
“你啊。”楚流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回去时带着周太医一同回去吧。”
“谢皇兄,待我弄清楚语青背后是何人,再来向皇兄请罪。”楚行云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这一世他虽还未做得往后许多错事,但为了旁人,对皇兄说了不少锥心之语……
当真是不该。
楚行云退出殿前又看了皇兄一眼,鎏金异兽纹铜炉里燃着千金难买的龙涎香,烟气在阳光下婷婷袅袅的往上升腾。
一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