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求索之路
劈完这一刀，覃嘉树顿时就乏力了，几乎撑不住身体，这时他才想起来高婆婆曾经的嘱咐。
土司夫妇见状，立刻叫大儿子和两个小厮快步上去。
虽然三人都比他矮小许多，但也勉强支撑住了。
覃嘉树在三人的搀扶下，来到高蕤面前，把已经恢复原状的降魔刀，横握在手上，往前一送，问道：
“如何？”
高蕤终究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抵挡的，就像祖母无法阻拦自己降生一样。
既然外部世界自己无法把控，那么能控制的，唯有自己的心。
高蕤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时，覃嘉树才发现了他一侧脸颊上的泪痕，心中忽然一疼。他不明白为何高蕤总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埋藏得很深的悲哀，虽然转瞬即逝，但是总能被他捕捉到。
“先回房休息。”土司夫妇吩咐道。
于是，覃嘉树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回到之前住过的西花厅的一个房间，先把雨水擦干，又换了自己的衣服。
没一会儿，高婆婆来到西花厅。
覃嘉树正在回想高蕤的变化，但是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接受的新信息也太多了，他简直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新世界，或者说，他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世界如此无知。
想得出神之时，忽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
“嘉树，蕤儿他不是故意这样对你的。”
覃嘉树忙回头望去，高婆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跟前。
“究竟是为什么？”覃嘉树发自内心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高婆婆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你应该知道，蕤儿可以看到一些关于将来的事情。”
“意思是与我有关？”覃嘉树指了指自己。
“我想是的。”高婆婆用那双历经年岁却还明澈的眼睛，看着覃嘉树，认真而庄重的问道：“另外，我需要最后一次确认，你确定要成为祓祟大醮的行者与神巫一起踏上求索之路吗？”
短短的一瞬间，覃嘉树想了很多，但他还是很快点了点头，道：
“我确定。”
“嗯，很好！”高婆婆露出满意的笑容，“换好了衣服，一会儿就到三界庙来吧！”
三界庙是清川之地最大的神灵建筑，在衙门东面，门前有几株上百年的松树和柏树，六条高大的汉白玉石柱支撑屋顶，屋檐有两只彩陶凤凰立于其上。
石柱后是三个高大的门口，对应着天、人、地三界。
天界供奉着以东皇太一为首的九大神明，人界则是古往今来各部族的英雄豪杰，地界唯有水神涂阿一尊。
在铜鼓声声与人们的注视中，高婆婆身穿巫衣，领着覃嘉树和高蕤进入三界庙，对众神灵、众先祖敬香献礼。
覃嘉树穿着本族服装，水红布缠头，还别着一枝花，上身是无领对襟短袖衫，下着长管裤，腰间别着银白色的降魔刀，脚上一双三耳木鞋。
高蕤头戴白玉束发冠，上身的白衫刺绣着花帕族特有的纹样，外披翠色法氅，一条玉色裤子，脚上一双步云靴。
三界庙前有一块宽敞的铺砖空地，地上又有略高出来的圆形台子。
二人站在台上，高婆婆让覃嘉树伸出左手，让高蕤伸出右手，用一根红色的编绳将他们的手相连。
然后，就看到高婆婆举着宽大的芭蕉叶，用嘹亮的嗓音唱起颂词：
“成礼兮会鼓，
“传芭兮代舞，
“英杰力兮如猛虎，
“灵煌煌兮得神助，
“祟蛇九首兮声呜，
“兰葳蕤兮茂嘉树，
“扬功名兮咏终古。”
颂词一毕，鞭炮乍响，锣鼓齐鸣，仪式就完成了。
人们鼓掌纷纷，欢呼不断，祝福神巫与英雄的路途顺利，祈祷清川的万世太平。
在凤凰大鼓的敲击声中，在陶制长牛角低沉厚重的轰鸣声里，在清澈无比的笙声间，覃嘉树牵起高蕤的手，走下圆坛。
热烈的人群让出一条小路，花瓣与香草的叶子在空中飘散，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落在他们的肩膀上，落在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上，也落在每一个期盼幸福之人的心上。
在此之前，纵使是谁也想不到，两个如同白雪与火焰，云霞和天地一般的人物，竟然有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结为伴侣。
在这样的氛围中，高蕤嘴角莞尔，覃嘉树则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笑容灿烂，露出八颗健康齐整的牙齿。
刚踏入天井的侧门，高蕤忽然感到腰间的异样，锁妖铃震动了一下。
高蕤知道是青铜神鼓或祟蛇的共鸣，急忙挣开覃嘉树的手，这时他才发现，覃嘉树的手心冒着微汗。
“怎么了？”
“祟蛇。”
说完，高蕤握着锁妖铃就直奔花廊而去，覃嘉树跟在他身后。
土司夫妇和高大哥等，想追上去，却被高婆婆给拦下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如果真的需要帮助，蕤儿会说的。”
几人听完，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像那天晚上一样，祟蛇之事显然不是普通人能掺和的。
高蕤披着的翠色大氅迎风飞舞，他脚步轻盈，近乎无声，像一个春燕一样。
覃嘉树追随着高蕤的脚步，穿过天井，穿过茂盛的忍冬花廊，穿过一片果树，穿过花圃，终于来到了神圣榕树下的九神巫堂。
原来刚才的环境过于杂乱高蕤害怕遗漏了信息，所以才忙不迭来到九神巫堂之前。
高蕤大氅一转，衣摆划出一个圆来，随后将锁妖神铃缓缓托举，令其悬浮于头顶。
高蕤闭起双眼，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铃声荡漾开来，一些不算很清晰的画面浮现于他的脑海。
高蕤眉头紧锁，努力分辨其中的信息。
“什么地方？”覃嘉树轻声问道。
“西北。”
“石埠寨？”覃嘉树很敏锐。
“应该是。”
高蕤白皙的额头闪烁了一点金光。
“一片山林，还看到一些飘忽不定的火，以及一些，一些”
看到高蕤似乎有些不适，覃嘉树紧张起来，急忙问道：
“一些什么？”
“一些，”高蕤还在确定，“尸体。”
高蕤想要观察更多的信息，可是，忽然一阵黑雾弥散在山林，视野渐渐浑浊起来，他什么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