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告别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而复始，慢慢就习惯了。

    黄牛又下小牛崽时，大家依然很高兴，只是没那么惊喜了。

    德福也是。

    他也有经验了，把它们母子都照顾得很好。

    那头小牛长到三个多月就被卖掉了，德福也没有阻拦。

    大家都说德福成熟了，懂事了。

    人生就是这样，经历多了，学会妥协了，就会变成熟了。

    又一个秋收的季节，特别忙。德福除了养牛喂牛，还要帮忙抢收稻谷呢，他忙着在田里割稻子，有时候还要帮忙背稻子。

    那头黄牛也很辛苦，在打谷场上拖着石磙，一圈又圈地从稻子上撵过，等人们翻稻子时才能喘口气。

    那天傍晚，天快黑了，打谷场上有些看不清了，黄牛突然不走了，赶牛的人拿鞭子赶了，它依然站着不动。

    德福走过去看了看，摸了摸它，又拍了拍它的背，它还是不往前走，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他。

    德福感到不安。

    他跑过去，想告诉他们，牛估计累了，今天不干活了，正要比划，突然，看到大家都慌了，他转过头来一看，黄牛倒下了，倒在了地上。

    他们赶快冲过去，都看着它，德福摸着它，它流出两滴泪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德福哭着拍打它，它再也没有睁开眼睛。他跪在地上，很难过，在场的人都很难过。

    尤其是看到了它流泪的人心里更难受，动物是有情的，只是不会说而已。也许它说了，只是没有人懂得。

    黄牛死了，它跟大家告别了。

    喂养了快4年的黄牛死了，德福很悲伤，这也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离别总是猝不及防，虽然很不舍，可不得不告别。

    黄牛死了，总得处理啊，好多人提议，它没病，牛肉不能浪费，还可以卖到公社或其他地方。

    那个年代，损失了一头牛，可是大事。队里请示公社后，就开始行动了。

    那个晚上，大家忙到半夜，把牛抬到打谷场旁边的人家里了，烧水、刮毛、砍肉……

    好多小孩子跑来跑去，高兴极了，想着可以吃牛肉了，他们不知道，队里死了一头牛，损失很大。

    德福默默走回家了，他可不忍心看到他疼爱的牛变成一堆肉，更不想看到大家吃肉喝汤的场面。

    第二天，队里派人把牛肉背到公社卖了很多，剩下的队里都分了，每家按人口分的，也没分到多少，分到肉总是很开心的。

    那时候大家一年也吃不到几次肉，往年过年时杀猪了才分点肉，常说的打牙祭。

    爷爷奶奶知道德福伤心，他们也没去队里领肉。

    队长知道德福难受，也不好送肉过来，偷偷拿着肉去别家换了玉米，过了两天，叫爷爷去拿回家的。

    德福变了，怪怪的，整天生闷气，早上也不起床放牛了，就在屋里躺着，爷爷奶奶拿他没办法，只好去割草喂牛。

    想劝劝他，不知道怎么弄，想着什么事情都要他自己想明白才行，固执的他有自己的想法，就让他自己想吧。

    大家没看到德福放牛了，以为他生病了，各种猜测和议论又在队里开始了。

    有人说德福又晕倒了，也有人说他对牛太好了，牛死后把他的魂魄给勾走了，还有人说德福被牛魂附体了，在家发牛疯……

    奶奶难受极了，谣言难听可以选择不听，可以不当回事。可是她担心这样下去，德福真的会生病。

    那天早上，她去叫德福起床，发现床上没人，德福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她赶快叫爷爷出去找找看。

    爷爷去小溪边看了，德福和牛都不在。他又往队里跑，找到德福了，他正在队里牛圈里关牛。

    他已经把牛圈收拾干净了，还放了几捆刚割的青草。

    关好门后，德福找到队长，比划了半天，爷爷走过去才弄明白，他不养牛了，要和大家一起干活。

    原来他今天是来“辞职”的，他把四头牛都送回来了，牛圈也收拾干净了，也算有始有终。

    他不想干了就算了，队长也没再劝他，知道他这次是伤心了。

    他想加入生产队干活也很好，毕竟也快成年了，不能真的养一辈子牛吧。

    队长从保管室领了一把锄头送给了德福，别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哦。

    德福不再是那个放牛娃儿了，他长大了，他也想好好干活，挑起家里的重担。

    这些天，他一定想了很多。想通了也好，伤心了也罢。

    他和黄牛告别了，也和过去告别了，更多的是成长了，开始投入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