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双胞胎

    冬月二十日的早上，德福早早起床了，打开门一看，立马呆住了，外面铺着厚厚的雪，到处白茫茫一片，太美了，他就那样看着，都不忍心出去踩，不想破坏那纯白的世界。

    突然，他一拍脑袋，想到了，得去看看黄牛啊，他顾不上那么多了，跑出去了，院坝里留下了一串脚印。

    那头黄牛躺在厚厚的玉米梗上，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看着德福，一副想要说点什么的样子。

    德福立马跑回屋里，拍打爷爷奶奶的卧室门。爷爷奶奶立马起床了，跟着他去看了看黄牛，看来是要生了。

    奶奶进屋去给黄牛煮了玉米糊，在当年那可是人都吃不到的东西，虽然很稀，量也不多，但已经够给要生产的牛妈妈补充能量了。

    爷爷出发去找村里养猪的阿婆了，想着她有经验，想请她来帮忙看看。下雪天，也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德福呢，他一直在牛圈里守着，他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牛妈妈身边，用他自制的毛刷在牛背上轻轻地刷着。他有些纳闷儿，今天它怎么不睡了？平常要不了一会儿，就会听到鼾声。

    阿婆来了，仔细看了后，叫大家放宽心，没事儿，也不要着急，别看黄牛喘着粗气，一时半会儿说不定也还不会生呢。

    奶奶觉得阿婆说得有道理，她想起自己生德福的时候，肚子硬是疼了两天两夜啊，着急也没用。

    奶奶给德福比划，叫他别担心，进屋休息下，吃饭了再来看，没办法，他就是一根筋，就坐在那里不走。

    奶奶只好进屋煮了红薯给德福送到了牛圈里。

    漫天飞雪，有人煮茶赏雪、有人读书写诗、有人烤火聊天有一个少年，他却固执地守在牛圈里，静静地坐着等着，等待新生命的到来。

    夜晚九点多，黄牛喘气更快了，要生了，都守在旁边，过了一会儿，出来了一头小公牛。湿漉漉的小公牛很可爱，德福都看傻了。

    没想到母牛还是那样喘着粗气，大家就有点担心，大约十几分钟过去，看见又有小牛的腿伸出来了，又生了，生了头漂亮的小母牛。稀疏的棕黄色毛紧贴在它身上，那朦胧的双眼四处张望着。

    喜从天降，黄牛竟然生了双胞胎，还是龙凤胎，阿婆活到70几岁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大家高兴极了，德福都跳了起来。

    爷爷连夜去给队长和田会计报喜了，大家都很高兴，也觉得稀奇。

    这个冬天真是一个难忘的冬天，瑞雪兆丰年，想必来年一定会有好收成。队里又添了龙凤胎牛崽，真是好兆头。

    第二天，牛圈外挤满了人，大家都来看双胞胎小牛了，都给德福竖起了大拇指，德福脸上洋溢着笑容，心里也乐开了花。

    队长和田会计也来了，还奖励了德福，送给他一双馒头鞋，就是那种加绒的高帮解放鞋。德福把鞋紧紧抱在怀里，后来收到了箱子里，他可不舍得穿。

    关于那对龙凤胎小牛的事，爷爷奶奶念叨了一辈子，我也记不清他们到底给我讲过多少次了。我后来上网查了，牛生双胞胎的概率大约是十万分之一，如此的小概率事情发生了，确实是大喜事。

    高兴归高兴，可不得不面对现实。两头小牛都要吃奶，不太够吃，那时候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奶粉，只得匀出人的口粮喂母牛，加上天气又冷，刮风下雪的，一家人真是提心吊胆的。

    德福越来越瘦了，晚上还要起来看小牛，熬得都有黑眼圈了。

    还好母牛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奶水渐渐多起来了。

    两头小牛也一天天长大了。

    一晃开春了，万物复苏，青草也渐渐探出头了，过段时间德福就可以放牛了。

    按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德福满脸愁容，他是担心小牛被卖掉，他舍不得它们，也是，每年出生的小牛大约长到三四个月就被卖了。

    再舍不得也不行啊，生产队有安排，加上还要听公社调度，吃大锅饭的时代，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再说没有钱的来路，不卖牛不行啊。

    不过比预计得要好，队里最后决定卖那头最壮实的水牛，留下了那对可爱的龙凤胎。

    水牛被牵走的时候，德福还是很不舍，他一直默默送到了村头的大皂角树下，还爬到树上目送了一会儿，那头水牛倒不知道，它依然迈着矫健的步伐，甩着尾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了落寞的德福，他像打霜了的茄子，蔫了，在树下瘫坐了会儿，才慢慢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