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林岁愉面上不显,心中已经在歇斯底里了。
“秽气?怎么会是秽气?秽气难以掌控,除了父亲,这些年还没听说谁能控制秽气。如今江湖上的名门都将除怨视为己任,除了蒿里山,还真没在其他地方听到过秽气的消息。”
林岁愉抠着手指,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等等,等等,蒿里山整件事就不对劲,我记得好多年前也有一批人去蒿里山除怨,可是却损失了很多人。这次伐山大会,又集结了大批名门人士,连东方家少主和尹鹤云都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谁这么白痴,修秽气还这么招摇过市,嫌自己活太久吗?本想直接去蒿里山的,看来要先去邺城看看了。”
林岁愉回过神来,发现东方既明和尹鹤云都盯着自己看,有些疑惑,问道:“怎怎么了?”还伸手蹭了蹭脸,“是有什么东西吗?”
尹鹤云道:“问你才对吧,你刚刚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林岁愉揶揄道:“在想你们真好骗,他说的话根本不能信,你们居然还留他一命,真是妇人之仁。”
东方既明反驳道:“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邺城有怨修的存在,说不定还会混入伐山大会,阻挠我们。事不宜迟,鹤云,我们出发去邺城吧。”
尹鹤云点点头,指着地上的杀手道:“那这个人怎么办?”
杀手见他们谈到自己,连忙摇头,往后缩着身子,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咽声。
林岁愉走过去拿下杀手嘴里的东西,道:“这种机密的东西,应该不是你这种级别的杀手能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秽气?”
杀手连忙道:“一天晚上,我起来去解手,迷迷糊糊走错了岔路,正要回去的时候,却见有两位大人朝这边来,我害怕啊,就慌慌忙忙躲起来。然后就听见两位大人在谈论什么,我见他们拿出来一个盒子,和这次的两位大人拿着的盒子一模一样,他们还打开查看了里面的东西,就是秽气”。
林岁愉没有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什么,眯了眯眼说:“真的是这样吗?”
杀手点头如捣蒜,眼神有些湿润道:“真的,真的是这样,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林岁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号。”
东方既明道:“一号?这算什么名字?”
尹鹤云道:“想来是影鸦为了便于管理他们,随便取的吧。”
林岁愉道:“你既然这么怕死,居然还当杀手,怎么想的?”
一号眼角滑过泪水,说道:“各位公子,姑娘都有显赫家世,有父母家人疼爱,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全然不知外面世道艰辛。我本就是孤儿,小时候为了一口吃的常常会遍体鳞伤,一日有人问我要不要和他走,我只问能填饱肚子吗,他说可以,我就跟着他去了,可不成想,入了狼窝,我不想死啊,我有什么错。”
一号说着说着,情绪逐渐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流,低头哽咽起来,嘴里只重复着我不想死。
林岁愉解开他手上的绳子,道:“别哭了,你跟着我吧。”说着还拿了昨晚烤剩下的地瓜递给一号,“饿了吧,给,快吃。”
闻言一号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林岁愉,愣了一瞬,连忙爬起来,双手在衣服上蹭过之后才接过地瓜,仰起脸来,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他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道:“谢谢谢姑娘。”
尹鹤云心中直喊蹊跷,太蹊跷了!他总觉得林岁愉憋着什么坏主意。
东方既明催促道:“那我们快启程吧。”
林岁愉道:“等等,东方公子,我有事要去邺城一趟,和你们一起吧,正好送送你们。”
不等东方既明同意,东方霁月抢先一步道:“太好了!可以和漂亮姐姐一起走了。”东方既明无奈笑着,“那就多谢姑娘了。”
于是大家收拾东西。
林岁愉将桌子上的箫别在腰间,戴上草帽,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将那根尖头铁棍藏进袖子里,出门牵老黄牛,将车套在老黄牛的背上。
尹鹤云提着剑鬼鬼祟祟的过来,小声问道:“美人儿,你真相信他,真要带着他一起?”
林岁愉回道:“我不信,可他既然想演戏,那我就陪他演,让他在眼前晃悠,总比他在不知道的地方放冷刀子强。”
“你就不怕他那天突然……”说着尹鹤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给你一刀?”
林岁愉翻身上车,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他,眼里的光怎么也遮不住,“怕啊,所以才更要看好他。”
尹鹤云将这抹笑看在眼里,此时的他觉得林岁愉像是一朵开放得正艳丽的罂粟,美丽却致命,明知有毒却依旧想靠近,就像炽热明亮的火焰对飞蛾有着致命般的吸引力。林岁愉对他来说,就是那道火焰,他对林岁愉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殊不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好奇,真是爱上她的开始。
东方霁月跑过来道:“姐姐!我也要坐,我也要坐。”
林岁愉揉了揉东方霁月的脑袋,将她抱上来。
东方既明和一号也来到了牛车前道:“走吧。”
阳光洒满人间,野蜂飞舞,百啭千声,不绝于耳。
小路上,车轮声辘辘传来,一号在前面赶着牛车,林岁愉抱着霁月坐在牛车中间看着路前方,东方既明端坐在车尾,在他旁边,尹鹤云屈起一只腿,还将一只腿掉出车外晃着,鬼知道他从哪里折了根草叼在嘴里,闭着眼睛靠在车把手上。
东方既明开口道:“不知林姑娘去邺城是干什么?也是去参加伐山大会的吗?”
林岁愉道:“不是,我去接老头回家。”
尹鹤云睁开眼,想起来昨晚床下那一坛接一坛的美酒,道:“是个喜欢酒的老头?”
林岁愉回过头看着他,心中疑惑。半晌,盯着尹鹤云的脸无奈道:“你不会偷喝了他藏在床下的酒吧。”
尹鹤云眼神闪躲,“没没有,当然没有,小爷我光明磊落,怎么会干这种事呢,对吧,既明。”
东方既明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不知还有多久能到?”
林岁愉道:“刚过转弯,大概还有一会吧。”
尹鹤云问道:“美人儿知不知道邺城特色有哪些,不知燕栗和茯苓糕是不是像传说那样软糯香甜,还想带回去给我老爹尝尝。”
“茯苓糕松软香甜,是煦城特产。”林岁愉微笑道,“其实尹小公子不必这样试探我,我们只是偶然相遇,并不同路。”
尹鹤云嘴硬道:“小爷只是一时记错罢了。美人儿,你未免想得太多。”
林岁愉反问道:“是吗?那便是我想多了。”
几经谈话之中,邺城城门引入眼帘。
几人进城之后,林岁愉便让一号将牛车停了下来。
林岁愉将怀里的东方霁月还给东方既明道:“已经将几位送进邺城了,那我们就此别过,青山绿水,我们有缘再会。”
东方既明抬手行礼道:“多谢林姑娘的照顾,改日必当致谢。”
尹鹤云挥手道:“美人儿,山水有相逢,我们下次见啊。”
东方霁月也向林岁愉挥手道别。
林岁愉看着他们离开,心里却在想还是别见了。
“姑娘,我们接下来去哪啊?”一号出言打断林岁愉的思绪。
“给我吧。”林岁愉拿过了一号手里的绳子,驾车向前行驶。
稍后,林岁愉将牛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前——临江楼
临江楼门前的小二看见停在外面的二人,热情地笑着上前打招呼,“姑娘,公子里面请,牛我牵去喂,您先请进。”
林岁愉点点头,和一号一前一后的进入临江楼。
正在柜台前算账的掌柜看见林岁愉进来,迎上来道:“小姐里面请,小姐吃饭还是住店啊。”
林岁愉递给掌柜一个眼神道:“住店,两间房。”
掌柜心领神会,对后面的一号说道:“公子请这边来,男客在另一边。”
林岁愉见一号有些犹豫,转头对一号道:“你先跟掌柜的去吧。”
林岁愉亲眼看着一号跟着掌柜离开,绕过前厅走进临江楼的后院,又从后门出去进了旁边一间小院。
小院里物件不多,除了简单的一些工具,只有一棵粗壮的流苏树立在小院正中央,周围是一圈黄绿相间的杂草,林岁愉朝里走去,推门进入房间,房间内布局简单,只有一张床和窗边的桌椅,不似院中荒凉,格外干净整洁。
林岁愉熟捻的将窗户打开,坐在桌子旁,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窗外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闹市,窗内是别具一格,安谧清净的另一方天地。
不一会掌柜敲门进来道:“小姐,那人已经安顿好了。”
“好”,林岁愉说道:“那就麻烦掌柜的找两个人多看着点,再找个信得过的大夫过来看看。”
“好的小姐。”
林岁愉问道:“对了,酒老在哪?”
“在酒窖,我派人去找。”掌柜见林岁愉没有别的事情,便离开了。
另一边,东方既明一行人交了拜帖,入住事先准备好的房间。东方既明拦住带路的侍从,问道:“不知道洪泽门主现下有空吗,我们想去拜访一下。”
侍从道:“门主现下正在前厅和其他门派的门主们集议,东方少主可在集议过后去拜见。”
东方既明行了一礼说:“多谢告知,我晚些时候会去拜访,还望告知门主。”
侍从应下便行礼离开。
尹鹤云从房间里跑出来道:“既明!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我们现在去哪?”
东方既明道:“那我们去街上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太好了,正好小爷我肚子饿了,我们顺便去吃点东西吧。”尹鹤云有些兴奋,“小霁月,你肚子饿不饿啊?”
“饿!”
东方既明道:“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