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山五岳
林锐终于在下午的员工餐时间，赶到了大东海。董平安看到他，马上从前边的队伍中走出来，排到了林锐的身后。
“怎么样？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我觉得应该是：精彩！”
“说一下，赶快说一下！”董平安也激动起来。马向阳也从前边队伍中走出来，排到了董平安身后：
“老大，今天上哪儿玩去了？”
“小声一点，你想让我被扣工资啊？”
马向阳缩起头嬉笑着点了点头，董平安一脸不高兴，林锐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
整个吃饭时间，都是林锐跟马向阳在瞎侃，董平安一句话没说，林锐添了三次饭，马向阳问“中午没在外边吃饭？”林锐回答“吃了份西餐，量小、难吃、吃不饱，还忒贵！”
“就是！那玩意儿中间还流着血，根本就不是人吃的，难怪老外身上的毛那么长！”逗得董平安也笑了起来。
本来林锐想回宿舍休息的，但董平安叫他在办公室等着，所以林锐只好在二楼和一楼转了一圈，让所有服务员知道自己是在上班的，然后就回到了办公室。
林锐躺在椅子上，突然有了睡公园那两天的感觉，心中一阵悲凉。快要睡着的时候，董平安推门走了进来。
“赶快给我说一下今天的情况！”董平安关上门后就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林锐伸了个懒腰：
“好累呦，老子差点睡着了……要不，你去给我泡壶茶？”
董平安走到茶台边坐下，开始沏茶：
“你说呀，沏茶又不影响你说话，也不会耽误老子听！”林锐走到茶台边坐下：
“你听说过‘帝煌大酒店’没得？”
“没得，我咋个可能会听过嘛，老子到现在连大海长哪样样子都不知道！”林锐嘿嘿地笑了起来。
“帝煌大酒店比大东海气派得太多了！你还记不记得：市民广场……”
林锐将整个经过仔仔细细地说给了董平安听：
“倒茶嘛，你这个哈批咋个老是记不住倒茶！”
董平安忍住怒火，一边倒茶一边骂：
“你少喝一杯会死啊！”
“会！老子累了一天，还要给你汇报工作。从你进来一直说到现在，说得口干舌燥嘞，你说会不会渴死？”林锐知道他想听，所以就要逗他一下。他们几个发小，一旦拿住对方的软肋，那是一定要使劲敲一下竹杠的，机会难得。
看着忍气吞声倒着茶的董平安，林锐心情愉悦地接着说：
“最后那个戴眼镜的问我，他绝对是职务最高的人哈！他问：林先生，您对我们帝煌大酒店有什么想要了解和咨询的问题吗？”林锐模仿着眼镜男的口气，然后又问董平安：
“如果是你，你会问什么？”
董平安思考了一会儿：
“我会问他一个月能开多少钱？”
林锐一拍大腿，把手伸向董平安：
“英雄所见略同！”
董平安也伸出手和林锐用力地握在一起，脸上个神情就像是说：老子和你的能力根本就是——不相上下，可能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
“你咋个问嘞？”
“我问，你们月薪多少？”林锐盯着董平安，意思是让他猜对方说的是多少。
“800！”
“卵！才600。”林锐感觉刚才给董平安把帝煌吹得太高了，所以董平安猜出的工资打了自己的脸，说明这酒店也不怎么高级嘛。完了，他找到反击我的机会了，林锐这么想。
“可以嘛，这可是刘姐的工资待遇啊，在大东海属于老总级别！”林锐看到董平安这么一说，马上又来了精神：
“你想都想不到我接下来又问了一个什么问题……你猜！”董平安看着屋顶，嘴上吸着烟，开始思考。
“倒茶嘛！”林锐这一大声，把董平安吓抖了一下：
“自己倒！你没看到老子在思考问题！”董平安一脸怒容，林锐只好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把脸侧向另一边，翘起二郎腿，悠闲地抽起烟来。
董平安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如果是回答对方的提问，以董平安现在对酒店行业的了解，还能回答出一二，但是，现在是在问招聘方问题，那就有点难度了，因为应聘的人都不敢问招聘方太多问题，担心问多了，对方会因为不高兴，而淘汰自己。那会是什么呢？既然工资也问了，奖金不用问也知道与营业额挂钩，那么还能问什么呢？总不可能去问对方自己能不能当老总吧？想到这，董平安灵光一闪：难说！林锐这人在一样都不懂的情况下就敢直接应聘大东海的经理，他还有哪样不敢做的？他一定就是问的这个问题！
“你……问他们能不能直接应聘总经理。是不是！”董平安问到“是不是”的时候，加重了语气，并且慢慢伸出右手，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估计林锐会迅速、并用力地握住自己的右手说：英雄所见略同。
“放屁，老子会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呀！”董平安的手停在了中途。
“老子问他们：历届的经理工资加奖金拿到最多的时候是多少！”
“精辟！”董平安睁大了眼睛：
“他们说是多少？”
“1150元”
“这么多？”
林锐看着一脸向往的董平安，泄气地说：
“多哪样，这1150应该只有过一次，如果我没有估算错误，中餐部经理每个月工资加奖金也就是700块钱左右。”
“你还想搞哪样？700多你还嫌少？”
林锐没有说话，他又想到了刘姐，如果600元能够在滨海市很好的生活下去，刘姐还会走吗？生活，是要讲品质的，600元，可能只够——生存。
“他们录取你没有？这才是最关键的，快说！直接说，老子不想猜啦！”林锐看着满脸期待的董平安，平静地说：
“我感觉应该没有太大问题，除非还有一个比我更能吹的人出现。”
“为什么是感觉？讲清楚点！你不要在最后吊我的胃口哈，老子是要乱骂的哟！”林锐也没心思和董平安调侃下去了，他将最后的细节都告诉了他。
“就是叫我等通知。”林锐讲完后，董平安站起来在办公室里面踱来踱去，开始帮林锐分析，林锐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自己在茶台边泡茶喝。
“我给你讲话，你没听到啊？”
“我没听，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董平安坐了下来问：
“思考哪样问题？”
“我觉得这个不是我想要的。”
“林锐！”董平安指着林锐的鼻子：
“你太膨胀了！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找也出去找了，找也找到了，你还想搞哪样！！！”
林锐把他的手从自己鼻子上推开：
“我也没说得了我不去啊，何况还不一定得不得。我只是有点想法，你先听我把话讲完嘛。”董平安把手放下，站起来点了支烟，走到办公桌的老板椅上躺了下来，他想听林锐还有什么要说的，但是心里很气愤。
林锐将烟缸拿起放在了董平安面前，并在对面坐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餐饮部经理，已经是马向阳和马小丹追求的终极目标了，而我现在就坐在他们的终极目标上。每天可以想走就走、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根本就没有人管我，按理说，这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工作了。但是，我每天就是心烦意乱的，总觉得没有事情可干，给我的感觉就是：我还在矿上，根本就没有出来。”林锐掏出烟，放了一只在董平安面前，自己点燃了一只：
“我今天走在街上，人山人海的，到处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和很多的奢侈品店，走在路上的姑娘们比盘龙县（林锐和董平安生活的县城）漂亮得太多了，按理说应该是：赏心悦目、心情愉悦的，但是我却感觉到无比的孤独……”董平安拿起了林锐放在面前的烟叼在了嘴上。
“当我看到帝煌大酒店的招聘水牌后，脑壳里面什么都没有想就直接上去咨询。不是因为我想去，而是我当时没有地方可去，就像我们第一次从公园出去找工作那样，不仅身体累，而且精神也很累，就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可能再去公园吧。”林锐苦笑了一下。
“看到那几十个排成长队应聘的人，我心里觉得好笑，他们一个个紧张得不得了，相互之间连话都不说，像一尊尊雕塑似的，很可悲，根本没我放得开。因为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深山里面跟师傅练了好几年武功的人，想出山去找人检验一下自己的武功，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呗，有好大一回事情嘛。因为我内心深处知道，即使应聘上，我也不会有在大东海自由和舒服。
等到我和三个主考官快面谈完的时候，从他们的表情我可以看出自己：有戏。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意识到，能让我留在这个行业的唯一条件就是——钱！如果不能像大东海一样给我自由，那你就应该给我钱！就像刘姐，她每天呆在夜总会，把身体拖成那个样子还在坚持，图什么？不就是图你老板多给几个钱吗？既然你装着看不见，那我就让看得见我的人把我挖走！你知不知道，已经有另一个夜总会的老板给刘姐出到1600的工资，叫刘姐过去了。”不等董平安回答，接着往下说：
“所以我才会问出工资待遇和后边的问题的。当我听到600和1150的时候，我的心都凉了。如果我进去，就会应验你当初给我分析我在机电科的发展道路一样：混个五六年当班长，再混个头十年当科长。在帝煌还不是一样？混个一年把中餐部整理清楚，再用一年把西餐部弄清楚，再用一年当上餐饮部经理。也就就到头了，工资能有多少？800？1000？没意思！这个工资，我觉得和我们在矿上开一百七八十元差不多，因为这边的生活水平和消费水平都太高了。这就是我总觉得是另一个‘大跃进煤矿’的原因！”林锐掐灭烟头看向董平安：
“你每天对着镜子喊的：我要挣一百万！还实现得了不？”
马向阳来叫他们吃宵夜了，去吃宵夜的路上，林锐问马向阳：
“向阳，我今天在中山大道看到一个叫‘帝煌’的大酒店，它怎么样啊？”
“很厉害！滨海市说的‘三山五岳’中的‘三山’就是指＜帝煌大酒店＞、＜华盛顿大酒店＞和＜希尔曼饭店＞这三个餐饮业中不可逾越的三座大山！很牛笔的。”董平安看了一眼林锐，意思就是：你还想怎么样！
“卧槽，这么厉害？那它里面的服务员工资一定很高！”马向阳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觉得至少400起步。我们这里的服务员他们一个都不会瞧得上！”
“谁瞧不上我们！”马小丹在身后不服气地问。
“帝煌！”
马小丹没有说话。林锐看着和娟娟聊天的马小丹心想：
“原来，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