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诚实守信
大雄宝殿之上。
魏观水和楚缘木二人跪在正中央，后者不住左顾右盼，一边看一边嘴里点着数：
“一、二、三……十八……二十一……哇水哥好多金灿灿的佛像啊！这里是西天吗？”
“嘘！别说话！安静点！”
魏观水没好气地把楚缘木的头掰回来，让他老老实实闭上嘴目视前方。
二人面前的妙正大师，正对着三尊面容威严的金身大佛低声吟诵着什么。
一个体型肥硕、笑容可掬，有几分像弥勒的僧人站在妙正大师身旁，估计身份不低，最差也是大师兄吧，他双手捧着个铺了红布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插着柳枝的净瓶、一把木柄剃刀。
大殿两侧，守虚等十几个双手合十、神色肃穆的僧人默然站立，其中还有个低着头、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尼姑。
妙正大师念完最后一句经文，缓缓转过身来，轻轻拿起托盘上的净瓶，走到魏观水二人身前。
“今有迷途二子魏观水、楚缘木与我佛有缘，立愿舍去俗名，皈依佛门。故本方丈今于大众之前问汝等，可有悔退？”
“无悔！”魏观水应诺，同时向一旁的楚缘木眨眼示意。
“无悔～～～”楚缘木接收到信号，有样学样。
在仪式之前，魏观水反复叮嘱过楚缘木，不要晃神、不要乱说话，待会听到他说什么就照着说什么，因此才不至于出糗。
妙正大师听见二人的回话轻轻点头，而后捏起净瓶上的柳枝，蘸取瓶中甘露，分别在他俩头上，点了三遍。
凉凉的水珠洒在头上，楚缘木眯起眼，脸上笑嘻嘻，仿佛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完成甘露灌顶之后，妙正大师放回净瓶，捏起木柄剃刀，刀背朝下，置于魏观水的光头之上，沉吟道：“今以戒刀，断汝之发。”
说罢，他便用刀背，轻轻在魏观水头皮上刮过。
“第一刀，愿断一切恶。”
“第二刀，愿修一切善。”
“第三刀，愿度一切众生。”
接连三刀，革去烦恼，剪却红尘。
魏观水想来，大概这就是妙正大师所说的，即使早已提前把他俩剃了光头，但仍不能缺少的仪式。可惜魏观水还肩负着一份无法放下的重任，今日的“出家修行”事实上名不符实。此事方丈越是认真对待，魏观水心中的愧疚越是强烈。
他正想着，妙正大师已经完成对楚缘木的剃度，将剃刀放回托盘。
接着，他走向魏观水，手掌抚过头顶，稍加思索，轻声道：
“本方丈赐你法号「守诚」。排行十七。”
随后，他同样也对楚缘木以掌抚顶。
“本方丈赐你法号「守信」。排行十八。”
妙正大师声音不大，魏观水却感觉震耳欲聋：
—— 好一个守诚、守信……方丈你这不明摆着是在点我要“诚实守信”吗？！难怪守虚师兄说方丈小气，不要轻易得罪他，我这不刚来第一天就被穿小鞋了吗？
—— 我不是不想说出来历，而是真相太过离奇，我说出来不是更像个装疯扮傻的骗子吗？
—— 还有，我和木头排行十七、十八又是怎么回事？敢情少林寺十八铜人，原来就差我俩齐活儿啊！
魏观水回想起，昨天守虚曾描述过，方丈趁他和木头昏迷时给他俩剃头的情景，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方丈大概早就发现了楚缘木是练武奇才！这是存心思下了一盘大棋，搁这等着我呢！
—— 慢着！
—— 他不可能没给我探脉，那就是说……他觉得我没有学武天分？！
——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哀娘娘选中的执行人！一定是妙正大师看走了眼！一定是这样！
“阿弥陀佛！守诚、守信，从今往后，你二人与我便以师徒相称。自当尊从为师以及师兄师姐，勤学佛法，精进修为。你二人虽记为俗家弟子，但仍需谨遵戒律，不得妄为。”
“守诚，谨遵师傅教诲！”
“守诚，谨遵师傅教诲~”
“不对！木头你是守信！守信，谨遵师傅教诲！”
“哦哦，守信谨遵师傅教诲~~~”
状似大师兄的肥胖僧人看着魏观水和楚缘木这一对活宝，笑着摇摇头，随即朗声道：“剃度仪毕！”
一众僧人齐声唱诵起袅袅梵音，悠扬婉转。魏观水虽然听不懂，但仍然能感受到那股纯净圣洁的气息。
随着仪式结束，一众僧人纷纷上前向魏观水二人道贺，并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绍。
他们看上去高矮肥瘦各异，年龄跨度也很大，既有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也有一脸青春痘的少年郎，有的人还带着浓浓的口音。
但相同的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亲切和真诚：他们是真心欢迎这两位来路不明的师弟。
由于人太多，魏观水和楚缘木一时间脸盲实在记不住，只能不停地重复：“师兄好！”“师兄多多指教！”
直到最后那位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面容可爱的小尼姑走上前时，魏观水踌躇了。
—— 这么小的姑娘，我亲妹妹都得比她大八九岁，难不成我要叫她师姐吗？
“这位……”魏观水尴尬开口。
“守诚师弟，我虽然上山比你早，但我并不在排行之中。你叫我宝琳就可以了，我俩各论各的。”小尼姑说着，露出一口白牙。
魏观水仔细一看，发现宝琳戴的毗卢帽鼓鼓囊囊的，帽檐边缘还能看到乌黑的发鬓，原来这小尼姑竟是代发修行。
瞧着宝琳这般模样，话语中还透出几分聪慧懂事，魏观水不由得觉得这小尼姑更加可爱了。
回忆起自己的亲妹妹还没上初中之前，还没学会整天用各种奇奇怪怪借口找他讨钱花，就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那时候她也曾像这位宝琳师妹这般可爱，只可惜——唉，如果人类幼崽能慢点长大就好了。
魏观水想着想着，不由得记起了前生，心中一酸：
—— 说起来，我家里人，他们现在还好吗？
—— 如果说现世里的我已经死了，那此刻大概都已经火化了吧？
—— 希望他们不要浪费钱，非把骨灰存陵园里，找片花田把我撒了就好，啊最好是向日葵。
—— 我妹这个爱哭鬼，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吧？
—— 老妈还在做针线活儿吗？那盏台灯都用多少年了，早该换了。
—— 老爸呢？这么大年纪了，也该学会变通变通了，麻烦的事情就留给年轻人干吧。
—— 还有……她幸福吗……呵呵，算了。我不该再想她。
“欢迎守诚师弟！ 欢迎守信师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魏观水回过神来，环视眼前，里一层、外一层地围满了笑容灿烂、一脸真诚的人儿。
一众师兄们还有宝琳，拉着手，欢呼着，绕着他和楚缘木转圈圈。
不远处，妙正大师捋着自己的飞白长眉，正欣慰地望着众人。
此刻，魏观水心中油然浮现一个念头：
这片修养地，可能是哀娘娘有意安排的，一份温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