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澡堂
儿子，你过来。
四飞一双绿豆眼瞪住蒋志红，朝他勾了勾手指。
蒋志红脑门子立马汗就下来了。
四哥…
蒋志红战战兢兢过去。
你笑啥？
四飞问。
没，我没笑。
蒋志红慌了，恨不得踹自己一脚。
你意思，我聋了？
四飞掏了掏耳朵，本就凶狠的脸上横肉颤抖。
不是不是，我没笑你们，我我……我想起个好玩儿的事，自己乐。
蒋志红语无伦次。
他没有程远那悍劲儿，大部分时间怂人一个。
四飞一口浓痰吐在蒋志红脚底，招招手，让他站在两张床位中间。
来，啥好玩儿的事，讲讲，让大伙儿也乐一下。
我们要是笑不出来，你就得哭。
四飞点了根烟，盘腿坐在床上，身边四五个跟班都等着看蒋志红的洋相。
蒋志红手足无措，想跑，又没穿衣服。
情急慌乱，脸涨成猪肝色。
哑了？讲啊。
四飞一口烟吐在蒋志红脸上。
其他床位上有人看不过眼，出声提醒四飞。
这小孩儿跟海哥玩儿的，行了。
海哥咋了，手底下人没大没小，老子帮他管教管教，他还得谢谢我。
四飞鼻孔里喷出烟气，不屑一顾。
陈磊这种走偏门的跟海哥、宋志平他们来往多。
四飞是滚刀肉，不吃这套。
蒋志红眼瞅着海哥的名号也救不了他，心凉半截。
四哥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蒋志红垮着脸，试图祷好话让他放过自己。
你这话，意思我欺负你了？
四飞并不打算放过他，仍旧戏耍他。
蒋志红都快急哭了，百口莫辩。
快点的，把你那好玩的事儿给我们讲讲，都等着呢，一个个的。
四飞不再看他，和其他闲汉炸金花，大团结一张一张往牌堆里丢。
不打不骂，就这么晾着他。
澡堂人来人往，各种眼神交错，让蒋志红无地自容。
有那么几个瞬间，蒋志红也想匹夫一怒。
但迎上四飞戏谑的眼神，还是怯懦了。
四飞一边打牌，一边戏耍他。
想不起来？那就好好想，我们等着。
你啥时候想起来，啥时候给我们讲。
蒋志红默不作声。
赤条条的，站在一群人中间，像个笑话。
跑堂的路过几次，欲言又止。
四飞他们打牌打了一个钟头，蒋志红就站了一个钟头。
四飞一伙儿打完牌，趿拉着拖鞋进去泡澡。
没人看蒋志红一眼。
蒋志红余光瞄着他们，萌生逃跑的念头。
结果四飞回头喊他。
进来，泡澡无聊，给我们表演个节目。
蒋志红欲哭无泪。
腿都站麻了，挪了一下，脚下一软，跌在床边。
操，讹我？
这可都看着呢，老子没碰你一根手指头。
四飞放声大笑，声音粗野。
跟班们也前仰后合。
许多人都看不过眼，觉着四飞这人挺没劲，跟个小孩儿没完没了。
四飞他们进去了，兴许也觉着没意思。
赶紧跑吧。
你说你，惹他干啥。
跑堂的凑过来低声给他支招。
蒋志红闷不吭声，抓起衣服和油纸包朝门口冲了出去。
结果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我操，赶着上吊啊。
被撞得人骂了句。
蒋志红连忙道歉，一抬头，愣住了。
进来的正是苏超。
超、超哥。
蒋志红退后两步，门帘又揭开，程远钻了进来，身后还有四五个小青年，嘻嘻哈哈。
诶，红红。
程远露出笑脸。
苏超也看清是他，白了他一眼。
急赤白脸干啥去，狗撵啊，光屁股就跑。
蒋志红鼻子一酸，委屈哭了。
远儿，他妈太欺负人了。
周围床位上的闲人都支棱起耳朵，偷听蒋志红带着哭腔的告状。
程远脸色一沉，看向云遮雾绕的澡堂里。
得儿，这澡又洗不成了。
苏超说。
超哥，红红是我朋友。
程远说。
晓得晓得，上次为捞他出来，你第一次跟我开口。
我远弟义气，哥哥我能差事儿？
陈磊都收拾了，他也早晚的，该他今天倒霉。
苏超啐了口唾沫，一声招呼。
一群人哗啦冲进澡堂。
不一会儿，大池里沸腾起来，像烧开水的大锅。
伴随着怒骂与惨叫，一群光屁股的浴客逃窜出来，都是一脸的慌张。
跑堂的和周围一众闲汉都傻眼了。
听说过苏超团伙最近风头正盛，但也没想到这帮人这么虎，说干就干啊。
操，有好戏看了。
一个江湖老油子兴致勃勃。
小声点儿，当心那帮人打红眼连你一块儿收拾。
另一个闲汉跟他拉开距离，以防引火烧身。
大池里面喧嚣很快尘埃落定。
四飞那光头和硕大的体格子太显眼了，在一众光腚水虱子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苏超和程远闯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池子里搓泥。
靠近他的人嫌脏，敢怒不敢言，都出了池子去淋浴。
只有周围一些被蒸汽遮蔽视线的浴客跟四飞共享脏水。
苏超顺手抄起地上舀水的木马勺，抽脸就是几下。
四飞猝不及防，满脸开花。
程远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捡了几块肥皂塞进搓澡巾里，攥成一团跳上水池边，照着雪亮光头哐哐一顿砸。
俩人左右开弓，几下就给四飞砸进了水里。
四飞的跟班这才反应过来，哗啦哗啦从池子里站起身。
不等他们爬出池子，小青年们的拳脚便招呼了上去。
一开始还不好分辨哪些是四飞的人，这下好了，都自己站起来了。
四飞呛了几口水，总算回过了神，仗着人高马大，硬是从水里爬了上来，怒骂着试图喝止。
他哪知道，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四飞也算是身经百战，举起胳膊抵挡着，另一只手攥住毛巾沾湿水，鞭子一样乱抽一通，总算给他得了着喘息的机会。
操你妈，谁！
四飞爬出水池，脸上的血被水冲刷干净，又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他看到了拎着马勺的苏超，却没留意还在池边的程远。
程远瞅了眼他身高，知道下地不是他对手，直接从后边反勒住他粗壮的脖子，朝池子里拖了过去。
四飞这才惊觉身后有人，探手抓住了程远的头发。
程远头皮一炸，死死箍住他，抓着澡巾肥皂往他脸上狠命地砸。
苏超和其他小青年也一拥而上，抬起四飞双腿，又给他扔进了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