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辫儿
刘忆苦回了村里,临走前嘱咐小坝头他们,这两天不要再生事端,等他回来。
刘忆苦前脚刚走,小坝头就出去浪大街了。
小坝头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让他老老实实待屋里,比杀了他还难受。
兰花花出了院,在小辫儿家静养。
他也听说了发生的事,显得忧心忡忡。
要不我也去找找人吧,我这样,怕是到时候帮不上啥忙。
兰花花说。
你好好歇着吧,这份情我领了,为了我的事儿,害你挨了刀。
再有两天,两天后见分晓。
小辫儿一直在磨刀,菜市场趁猪肉摊老板没注意,掖了杀猪刀就走。
在台球厅那次,他没敢捅苏超。
这事儿他一直耿耿于怀。
这次,我不会再手软。
小辫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兰花花默默看着他磨刀,沉默许久,问了句话。
辫儿,要是出了人命,你打算咋办。
小辫儿磨刀的动作滞了滞。
你想过没?刀子,要么别拿,拿出来就得动真格的。
那帮人敢动刀,你敢不。
兰花花语调平静。
倒不是揶揄小辫儿,而是他觉得小辫儿并没有那股子狠劲儿。
不管是当时那个年代,还是后来的岁月,他们这些混江湖的人,嘴上功夫厉害的永远是大多数。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兰花花觉得,小辫儿空有一腔混江湖的热情。
咋不敢,逼急了,兔子也咬人。
小辫儿没抬头,继续磨刀。
问题是,没人逼你,是你挑起来的。
兰花花一针见血。
花儿,你这话啥意思。
小辫儿停下动作,抬眼看住他。
没啥意思,就想问问你。
兰花花指了指他手上的杀猪刀,说,这刀,攮肚子里,能要命。
你要是没想好出了人命怎么办,那我劝你别带刀。
小辫儿迟疑了。
别没伤人,反伤了自己。
兰花花说。
我晓得了。
小辫儿丢下刀,推门走了。
没一会儿又回来,捡起刀揣进怀里,又出门。
你干啥去。
兰花花问。
不干啥,你歇着吧。
小辫儿头也不回。
出门直奔体育场。
小辫儿很窝火,不是兰花花轻看的缘故,而是他发觉兰花花每一句都说中了。
他在育英学校很出名,打架很凶,一度风头很盛。
但实际上,他也就是打架。
台球厅那天,小山跟他叫嚣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拿军刺捅了出去。
可到苏超那儿,那股无所畏惧的劲儿就不见了。
小辫儿自己也说不清楚为啥。
到了体育场,小辫儿竖起领子挡住脸,混迹在人群中,观察溜冰场。
门口那边属于苏超的椅子空着。
天冷了,旱冰场的人不多,只有几个陌生青年在售票。
他跟周围摊贩打听,得知苏超最近很少过来,都是他手下的小兄弟来招呼。
无功而返,半路碰上了压马路的小坝头。
小坝头说话不方便,支支吾吾,含糊不清。
你干啥去了。
小坝头问。
体育场看了看,苏超不在。
小辫儿亮了亮怀里的刀。
不是还有两天,着啥急。
小坝头莫名其妙。
想试试刀快不快。
小辫儿说。
神经。
小坝头白了他一眼。
城里还有啥好玩的地方。
小坝头问。
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玩啥啊。
小辫儿挺无语的,嘴都被撕了,还闹不清楚被谁收拾的。
没劲,无聊。
小坝头点着烟吸了一口,烟从嘴两边的创口冒了出来。
别抽了,当心感染发炎。
小辫儿忍不住说。
怕球。
小坝头不以为然。
几个人就这么瞎溜达着,走到了大市场。
大市场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马猴儿的板车很显眼,音箱里放着港台流行歌曲。
一群人围在板车周围挑选磁带录像带。
小坝头过去凑热闹,问马猴儿有没有那种带子。
马猴儿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说有是有,你家有放映机啊?
小坝头说没。
马猴儿说那你问个球,转过头招呼其他客人,不理他了。
小坝头跟小辫儿说,你们城里人真欠打,卖黄色录像的还这么牛逼。
小辫儿说你可省省吧,不是你闲的蛋疼跟人家扯淡么。
俩人闲话着,有人拍了拍小坝头肩膀。
小坝头转过去,还没看清是谁就挨了一拳头。
我操。
小坝头和小辫儿几个都是一愣,没等他们反应,十几个青年把他们围了起来。
大市场人流量大,来往人群也见惯了小混混们打架,纷纷避让开,免得惹腥臊。
还认识我不?
打了小坝头的青年上前一步。
小辫儿瞅了半天,确信自己不认识。
你谁啊。
小辫儿迎了上去。
打架他可没怂过。
没你事儿昂,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我找他。
青年一膀子顶开小辫儿。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咋了。
小辫儿这方面很上道,没有撂下小坝头。
小坝头也不是软蛋,盯着青年看了半天,想起来了。
是那天晚上在城东被自己扇了一巴掌的那个白衬衫。
操。
小坝头习惯性的歪嘴笑,牵动了伤处。
你个叼毛,人多显得你能耐了?
小坝头才不怕他,猝不及防挨了一拳,这他要能忍,他就不是小坝头了。
干他。
小坝头一声吆喝扑了上去,小青年们也一拥而上,两拨人就这么打在了一起。
小辫儿腿脚不方便,混战中挨了几棍被打出火气,头脑一热,从怀里抽出杀猪刀,朝着迎面过来的青年头上砍了下去。
一片红光,青年应声倒地。
不得不说,小坝头一伙儿人,打起架来确实生猛。
人数不占优势,但个个凶狠,随手捡起砖头就是一顿乱拍。
白衬衫他们渐渐落了下风,开始溃逃。
连日来的吃瘪让小辫儿和小坝头窝了一肚子火,今天总算逮住个机会撒气。
两个人都打红了眼,没有理会跑掉的人,就认准了打小坝头那个青年,棍棒杀猪刀不停落下。
青年开始还在抵挡,小辫儿两刀劈下去,青年不动了。
眼看小辫儿还要砍,小坝头急忙拦住他。
差不多行了。走。
小坝头说。
小辫儿用脚把青年翻了过来,青年满脸满身的血,还喘息着。
小辫儿用刀指着他,大骂,妈比,我是你辫儿爷,你记住了。
说完哄散开来,朝着小路跑了,只留下地上的几个血葫芦。
围观的人报了案,议论纷纷。
等公安赶来,小辫儿小坝头一群人早不见踪影。
马猴儿的板车离战场最近,亲眼目睹了事情经过。
想起自己刚才呛了那个光头疤脸,不由有些后怕。
操,哪来这么些疯子。
没见过那个光头,那个拿刀砍人的好像听过,什么辫儿,跛脚,听说被体育场苏超挑了筋。
这阵儿两边正约架呢。
旁边卖五金的年轻老板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苏超我熟。
马猴儿面不改色的吹牛。
那个被砍倒的,好像是龙升舞厅的。
五金老板说。
你咋啥都知道,你也道上混的?
马猴儿问。
我混个鸡毛,刚才听公安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