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众里寻他
蒋志红肄业后无所事事，整日在街上瞎溜达，兜里那点钱很快就嚯嚯完了。
他去找程远，结果程远说他要回学校了。
你就那么爱念书，要考大学啊？
蒋志红百思不得其解。
程远没解释，把剩下的半包良友丢给他，又背起他那个洗得发白的挎包。
其实程远也挺迷茫，回学校更多是为了让家里放心。
社会上混迹过后，总觉得与同学们格格不入。
从前他是孤僻，独来独往惯了，现在封闭的内心倒是打开了许多，可同学们更不跟他来往了。
除了学生混子。
小波听说他回来，高兴的不得了，课间带着一群人来班里找他。
回来咋不言语一声，不够意思。
小波大剌剌坐在课桌上，身边的小弟忙不迭给程远递烟。
去外边吧。
程远有些无奈。
回学校就是为了和社会上的生活分开界限，可他却忘了还有小波这群人。
程远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表现出的矛盾之处。
他又想拥有正常的校园生活，又割舍不开苏越这群江湖伙伴。
所以有段时间在很多人眼里，程远活的挺拧巴。
学生不学生，江湖不江湖，两头不靠。
小波就很纯粹。
他向往江湖，于是就想方设法干坏事，不学好。
他羡慕程远的际遇，能和真正的江湖人打成一片。
他也听说了小辫儿和苏越的事，所以听说程远回来，第一时间奉上自己的哥们儿义气。
远儿，我都听说了，你们要和小辫儿干一场。
到时候只管言语一声，一定到。
小波胸口拍得震山响。
程远看着他，若有所思。
苏越和小辫儿干仗，他是肯定会去的。
但他倒是从没想过叫小波他们。
看着小波一群人灼热的目光，程远忽然理解了《水浒传》中好汉聚义的快意。
行。到时候我喊你。
程远此时算是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并主动去尝试融入这滩浑水。
放学后，小波带了三四十号人在校门口等他。
程远有些诧异，没想到小波号召力这么强。
小波告诉他，很多人一听是程远的事儿，主动表示要来助拳。
很多学生混子都吃过育英那群人的亏，难得有机会打秋风，谁也不想错过机会。
你没跟他们说啊，这次可不是和育英学校的干架。
程远有点担心。
不用操心。这会儿你看着人多，真正打起来，能有一半动手就不错了。
学生混子嘛，主要就是个凑数，看着乌央乌央一片，多攒劲。
小波心里门儿清。
问题是，现在聚这么多人干嘛。
程远问。
你说干嘛就干嘛，我都安顿好了，你这次是咱七中总司令。
小波冲他挤眉弄眼。
神经。
程远被他逗乐了。
……
几十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招摇过市去了。
到体育场，苏越和四喜他们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我日，远儿你这是要起义啊。
四喜傻眼了。
同学，都是同学。
程远有点臊得慌。
小波有眼力劲儿，为人活泛。
前些日子去探望程远时常见四喜他们，并且都记住了名字。
他也不管四喜他们记不记得他，很是热情的主动散烟，四喜哥苏越哥叫的亲热。
可以啊你。
苏越把程远拉到一边，捶了他一拳。
啥啊。
程远一头雾水。
刚还跟四喜他们商量，寻思这次干仗要不要牵扯你。
苏越说。
这不废话嘛，你们干仗不喊我？
程远不乐意了。
不是那意思。你这不是又回学校了，四喜怕对你有影响。
苏越解释说。
那有啥。我听蒋志红说了，小辫儿本来也点名要收拾我。你们还能去学校里护着我？
程远忽然发觉，一旦接受了某个身份，许多事好像豁然开朗了。
嘿，我就知道。
苏越高兴了。
一大群人聚在旱冰场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很多人看到这里围了许多流里流气的年轻人，都唯恐惹祸上身，纷纷避之不及。
几个人一合计，反正人也聚集起来了，索性直接去老车站那边趟一圈，看能不能碰到小辫儿。
上次苏越他们吃了点亏，一直憋着坏呢。
那孙子喜欢在老车站那片儿晃悠，今天能摁住，直接废了他。
小山说。
都带着家伙没？
四喜经验老到，问了一圈，发现程远带来的学生混子都有备而来，白蜡杆子、书棒、板凳腿，都在袖子里腰里掖着。
我操。
程远吓了一跳，敢情就自己赤手空拳。
闯荡江湖，不带个趁手家伙哪成啊。
小波长得帅，笑起来别有一番气质。
用后来的话说，叫痞气。
小波腰里掖着一把磨尖的螺丝刀。
程远很想问他有没有真的捅过人，碍于人多，忍着没问。
四喜和小山他们人手一把列检锤，不知跟哪弄的。
苏越兜里揣着一把蝴蝶刀。
七十年代国内引进一部外国电视剧，叫《加里森敢死队》，剧中叫酋长的主角就使一把蝴蝶刀，指尖翻飞灵活，一度让这种刀具火遍大江南北。
后来江湖人发现，这玩意儿只适合玩儿花活儿，太短、刃薄，实战效果不佳。
苏越这把刀是乔薇送他的，他就一直揣着。
你呢？
苏越问。
再说吧，碰不碰的着不一定呢。
程远摊了摊手，表示暂时不需要。
其实他老惦记那柄军刺，可惜在他手里没玩儿几天，两度易主。
往老车站行军的路上，程远就明白小波所说的凑数是什么意思了。
大部分人都是凑份子。
走着走着就缺了些人。
有的回家了，有的觉着去老车站太远，找个借口也就走了。
苏越他们见怪不怪，压根没真的指望一帮学生混子。
等他们到了老车站，之前乌央乌央四十来号人也就剩下二十几个了。
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精华。这几个兄弟没问题，遇上事你就能看出来。
小波给程远指了几个陌生面孔。
夜市摊、台球室、录像厅，这几个最常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扫荡了一遍，没发现小辫儿的影子。
苏越又带他们去了前两天双方狭路相逢的巷子，也没人。
苏越有点泄气。
没头苍蝇一样瞎撞可不行，咱以后得把情报工作搞好啊。
苏越说。
那得找爱国，咱们跟前有没有贼，贼的消息最灵通。
四喜说。
也不一定，四喜哥。
小波忽然接茬。
学生其实也灵通，城里学生可比小偷多了去了。
小波说。
那你给我找个瞧瞧。
四喜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他不太喜欢跟学生混子一起，感觉有点跌份。
小波也不恼，呵呵一笑，用实际行动扭转了他的偏见。
因为没找到人，一帮人就地找了个摊子吃宵夜。
啃羊蹄的空档，小波跟几个学生耳语了几句，那几个学生应了声就散了。
等他们吃完准备散伙时，一个学生回来了。
小辫儿没找到，不过跟他一起的兰花花那伙儿在工人俱乐部那边。
学生说。
哥哥们，弄不弄？
小波咧嘴一笑。
日，有点鬼门道。
四喜脸上有点挂不住。
苏越用袖子抹了把嘴，掏钱结账。
真有你的。
程远给小波竖了竖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