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追与逃
韩少林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他离开筒子楼以后，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去处了。
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种无家可归的凄凉感。
其实他可以找身边的兄弟，但他没那习惯，多年来不管多晚，他总会跟着昏黄路灯的指引，回到筒子楼。
尽管见不得光，但他也觉得，筒子楼和喜琴在的地方，就是家。
从今天开始，他没了。
韩少林在街上游荡了好久，心中的郁结，加上酒劲儿，让他急切的想要发泄情绪。
可是时间太晚了，路上闲逛的人没几个。
带着怨气，韩少林一路横冲直撞，走进灯带耀眼的体育场。
苏超靠在椅子上，两腿架在桌面，惬意的不行。
他身后的溜冰场，音乐震耳欲聋，年轻男女雀跃着，飞驰而过。
韩少林在小吃摊坐下，要了个羊头，
摊主从锅里捞出冒着热气的羊头，盛在铁盘子里，用小刀剔肉。
韩少林倒了碗老茶，仰脖灌了下去。
他看到苏超身边围着好多年轻姑娘，嬉笑着，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韩少林看其中一个姑娘出了神，越看越像喜琴。
靠你妈。
韩少林咬牙切齿。
啥？
摊主没听清，凑过去。
咋了娃？
靠你妈！
韩少林怒了，劈手夺过摊主手里的剔肉刀，朝溜冰场入口走了过去。
苏超正和姑娘们聊天聊得火热。
他性格好，大大咧咧，却有分寸，总惹得女孩儿们开心，又不让人反感。
久在江湖，苏超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转过身，一团影子遮住闪耀的灯火。
也遮掩了刀光。
韩少林连扎三刀，正中胸口。
苏超挡住了后边的刀，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溜冰场依然喧嚣，歌舞升平盖住了女孩儿们的尖叫。
韩少林红了眼，又扑上去，疯狂挥刀。
苏超迸发出求生欲，推开韩少林，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跑向场中。
撞翻了几个男女，苏超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一路血迹。
远处的程远发现了异常。
程远一直没学会滑冰，苏越他们开火车的时候，他就在场边看。
看着看着，苏超那边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起先还以为是苏超的朋友，直到桌椅翻倒，那几个女孩儿尖叫逃窜。
程远跑了几步摔到在地，气急败坏脱掉旱冰鞋。赤着脚飞奔过来。
赶在韩少林再次挥刀的时候，程远奋力把旱冰鞋扔了出去。
韩少林抬手一挡，接着就看到一个干瘦的小子飞扑过来，拦腰将他撞倒。
韩少林身经百战，打架经验无比丰富，膝盖一顶就掀开程远，跟着一拳砸过去。
程远用脸接下拳头。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又扑了上去，抓起旱冰鞋就砸。
此时，旱冰场里的人群终于发觉了不对，音乐也停了。
更多人冲了过来。
韩少林眼见暴露，甩开纠缠的程远，转身就跑。
程远爬起来紧追不舍，全然不管身后的叫喊声。
……
苏越，小山，四喜，姜妍一群人拥了过来。
报案。
苏超意识模糊前，用最后的气力说了这句话。
……
韩少林跑出一条街，浑身忽然没了力气，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条街面的店铺都已经关了，初秋夜里只有冷风扬着尘土，
隐约可见体育场那个方向，仍灯火通明，有人声鼎沸。
还有越来越近的气喘声。
韩少林抹了把脸上的汗，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那个在旱冰场扑倒自己的干瘦小伙儿竟然追了上来。
操。
韩少林缓了口气，扶着墙站了起来，顺手抠了块砖头在手里。
程远见他停下，脚步越快，眨眼就追到跟前。
韩少林举起砖头，指着程远破口大骂。
再追弄死你，操。
程远停下了，弯着腰大口喘气。
韩少林注意到，这小伙儿连鞋都没穿。
苏超是你爹还是你妈。
程远不善于骂人，咬了咬牙，提起一口气冲了上去。
韩少林一砖砸下去，被程远晃开了，砖头砸在他肩膀上。
程远忍了疼痛，两手扯住比自己高一头的韩少林，一跃而起，用头撞在了韩少林脸上。
两个人撕扯在一起，人仰马翻。
头骨显然比鼻子硬。
韩少林鼻血被撞了出来，酸的眼泪都止不住。
程远被他钳制住没法挥拳，气急败坏，干脆一口咬了下去。
韩少林胳膊吃痛松开手，脸上立马挨了几拳。
你他妈疯狗。
韩少林也急眼了，混迹多年，从来见过这种一根筋。
程远也不还嘴，喘着粗气硬是骑了上来，不管不顾地，一拳一拳砸落。
胳膊酸了，就用头撞。
疯癫一样的举动让韩少林有点怵了。
这他妈是个神经病吧。
韩少林顾不得抵挡，手脚并用从程远的压制下挣脱，爬起来就跑。
程远继续追。
两个浑身泥土鲜血的人，在夜幕中狂奔，穿过无人的街道，转而跑进夜市。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推搡倒一片摊位。
程远顺手抓起一柄搅碳的火钳，劈头就打。
韩少林又气又急，随手抄起暖水瓶砸过去。
暖壶砸碎，一声爆响。
泼洒的开水淋了程远满身，赤脚又踩到碎玻璃，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韩少林赶上去就是一顿踹。
操，让你追，让你追。
程远抱着头，蜷缩起来，等到韩少林停脚，转身离开，他又爬了起来。
韩少林拾起一把菜刀，指着跌跌撞撞爬起来的程远说，你他妈再过来，我砍死你。
程远擦了擦糊住眼睛的血，左看右看，到旁边一桌客人面前，攥起一把客人吃剩下的铁签子。
疯子。
韩少林骂了一句，撒腿又跑了。
程远追了两步，脚底下疼得一个趔趄。
看了眼韩少林跑走的方向，程远喘了口气，坐在地上把脚底的玻璃渣抠了出来。
起身继续追。
韩少林看到了筒子楼，看到了三楼黑着灯的窗口。
脚下一软，实在跑不动了。
每一口呼吸都疼。
回头看了眼，那个干瘦的影子，一瘸一拐。又跟来了。
你他妈到底要干啥？
韩少林崩溃了，一屁股坐倒在地，眼看他一步一步走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