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其余看戏的人三三两两的回来，就见包厢里只剩平常给他们介绍女孩儿的萍姐，除此之外唯一存在的女性，便是坐在林子洲身旁的陈松伶。

    在进包厢前顾原星便已悄悄要求萍姐遣散带来的女孩儿，不留任何这里的女性在此。而萍姐作为负责人，还需要留下来给发生麻烦的两位解释赔罪，以及重新安排其余人玩乐的酒水物品。

    顾原星坐在陈松伶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从就业环境聊到了星座哲学，跨度之大让林子洲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松伶有男朋友吗？”终于在这个问题问出后，林子洲一脸深谙其道的表情，不可言说地看向顾原星。

    “没有。”陈松伶平静道。

    “那有喜欢的人吗？”顾原星在得到答案时悄悄松了口气，像是没看见林子洲的表情一般继续问道。

    “没有。”陈松伶答完后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尽，放下杯子后，对上顾原星的视线，淡淡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了，顾总见谅。”

    说完后起身拿起外套，道“林总，我先走了。”

    “我和你一块儿回去，我想起来我西服还在别墅。”林子洲见也没什么继续玩下去的氛围，起身拿起外套要跟陈松伶一起走。

    “我酒店还没订，子洲你不介意收留我一晚吧。”顾原星见人要走，往后一仰躺进沙发里，仰着头眼带笑意地看着林子洲问道。

    “顾总不嫌我地方小，那自然是……”林子洲顿住，在顾原星和陈松伶之间来回扫了一眼，接着道“荣幸之至啊。”

    林子洲、顾原星和陈松伶三个人都喝了酒，无法开车，幸好顾原星此次同行带了司机，于是林子洲在接收到顾原星的信号后，心情复杂地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

    陈松伶刚刚喝了一杯酒，此时反应上来，难受地她直犯恶心，头又开始晕乎，在车里这样密闭且温暖的环境里，方才的清醒不见，反而更加困倦又疲乏。

    一开始还能勉强支撑着回答顾原星的话，等后面顾原星不再讲话时，她强撑着的意志终于倒塌，靠着车窗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因为心里依然防备，故而即使将要昏睡过去，一部分意识也还继续警戒着外部所发生的一切，而这样勉强的结果就是这段时间过得极为漫长且痛苦。

    等周遭陷入沉寂后，陈松伶摇摇欲坠的另一部分意识也即将倒塌，再也抑制不住困意时，身旁有人轻轻拍了拍她，那人小声道“要到了，醒醒喔。”

    陈松伶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能瞧见顾原星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脸型轮廓清晰流畅，长眉凤眼，鼻梁高挺，唇薄而精致，五官深邃，眉眼间是少年青涩的韵味，而鼻唇与凸出的喉结又饱含了成年男性该有的阳刚与成熟。这两种相违背的直观感觉却意外地在这个人身上融合的很好，因此不管是论外貌还是气质，顾原星都远远胜过林子洲。

    见她醒过来，顾原星平直的唇线陡然上升，缓缓绽开一个笑，视线自然地转向前方，道“汪叔，你明天九点来接我就可以。”

    “诶，好的。”

    三个人在别墅门口下车，林子洲先走过去开门，陈松伶则适应了几秒钟后，才勉强压下胃内的恶心和脑袋的眩晕，缓缓走去房间。

    “我也在二楼吧。”看着陈松伶即将上去，顾原星侧首却没转变视线，冲还在换鞋的林子洲说了一句后，加紧步伐跟了上去。

    陈松伶摩挲着墙壁缓缓上楼，却在即将走向平地时一脚踏空，失重感还没来得及让她下意识惊呼，身后一双温暖的手恰时扶住她，“当心！”

    顾原星讲话声音并不大，此刻烧晕了的陈松伶压根没听见，只迷迷糊糊向旁边道了句谢后，再次摩挲着墙壁缓步摸进了自己的房间。

    顾原星跟在她身后，手上还清晰地记着方才扶她时所触碰到的体温，太热了，不正常的温热，方向感也没有，大概也没看清路。

    于是顾原星皱着眉头跟在她身后，等她进了房间，自己又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后，转身下楼出门去了。

    林子洲大概知晓一点顾原星的心思，见顾原星跟着陈松伶上楼去，也没说什么。陈松伶跟在他身边四年，她是什么样子的人他自问自己其实丝毫不了解，陈松伶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她太过淡漠了，在那副好看的外表下，属于陈松伶自己的道德观和情感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即使认识四年，林子洲也不明白。

    陈松伶可以将工作上的事情完成的很好，也可以在人际关系中保持一个微妙但奇怪的平衡，她以人类的身份处在人类的社会中，却不关心人类本身的事情，吃喝玩乐她似乎都没有，她不会需求感情，不会渴求认同，不会惧怕任何事情，也不会去担忧任何人，她淡漠的不正常，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从前林子洲招她时，就是看中她的脸和不同于别人的气质，之后接触时，他也不是没动过歪心思，一开始他以为陈松伶只是单纯不经世事所以显得冷漠，但后面他才后知后觉，陈松伶其实才是世事通透，她知晓人情世故，知晓人心险恶，却不会以常人所用的方法去面对这些，而是冷漠处事就是她的态度。她似乎不关心一切，做任何事情都仅凭自己的心情来，没有想法时，便如常人一样按部就班，别人在这样的年纪该做什么，她就会去选择做什么，只是对未来和预期目标完全空白。

    林子洲从没见过她有为了什么事情忧愁或者为了什么人而纠结，事实上，他就没从她口中听到过任何陌生的名字，陈松伶很多时候都让人觉得神秘又孤独，她没有朋友，也从不提及家人，不与同事热络，也不巴结上司，用现在的话来讲，就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机器人一样，冷漠、生硬、死寂却又聪明、拥有正常人的呼吸、心跳和体温。

    这样的人其实偶尔遇见时会很吸引人，但是新鲜感过去了，反而会觉得有些无聊。因为你摸不透她，就无法去了解她，自然没法看见她鲜活有趣的一面，甚至还会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这样的一面。

    在当今这样的时代，能够快速地将自己展现给别人，才能获得机会。大家都很忙，时间宝贵，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人会花很长的时间去了解一个看不到半点希望的人。

    人只为自己的利益而奔走，只为自己的兴趣而买单。

    林子洲犹豫着是否要把这点告诉顾原星，但思索之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顾原星所明白的可半点不比他少，无论是在职场还是在情场，就没有他吃亏的时候。恐怕这次对陈松伶感兴趣，也是如当初的自己一般，新鲜感使然，既然是新鲜感，那便迟早有褪去的一天。依照他对顾原星目前所拥有的认知来看，顾原星可不是一个有耐心且追求坚持的人。

    于是林子洲便不再管这件事，收拾收拾自己准备休息，为明天的饭局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