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等她稍微缓了一些后,才挣扎着从梦境中醒过来,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但好在力气似乎恢复了不少,也不困了。
于是陈松伶起身去洗了澡,洗完澡后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不怎么烫,但还是晕晕沉沉的,畏冷且发颤,兴许是低烧。
陈松伶将唯一带来的一件风衣找出来,换了衣服后准备出去买药。
下到一楼才发现天上已经飘着蒙蒙细雨,天色已经全黑了,别墅位于郊区,环境清幽,也意味着人少,打车艰难。
望着外面被雨水浸湿的地面,空气中传来清新的凉意,陈松伶拿起门口挂着的黑伞,裹紧了风衣往外走。
跟着导航走了一段路,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陈松伶尝试打车去药店,等了十多分钟,终于见一辆空车的出租,于是陈松伶赶紧伸手拦下。
买完药后陈松伶在药店要了杯水,就着将退烧药吞了下去,眼见时间还不算晚,脑袋经过外面一番新空气的洗礼,也清醒了不少,于是陈松伶举着伞,慢慢悠悠无所目的的随处转。
她想起自己一共去过两次医院。
第一次去医院时,是上周下班以后。那时医生看着检查单说重度贫血,要她立即住院并做一系列化验和检查,但她拒绝了。第二次则是两天前请假时过去,查出来为白血病,医生一开始已经严肃的要求她住院治疗,但她还是没同意,当时的情况并没有现在这么糟糕,虽然也发烧,流鼻血,但是没这么疼,现在这么想着,方才那种钻心的酸疼好像又隐约发生起来,于是陈松伶伸出手掌,借着昏黄的路灯,将手伸出雨伞所能遮盖的范围,去接住从天而降的细雨,感受着细雨微凉的触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人的一生,就是活个感觉,那不如趁着最后这点时间,再去细细感受一下世间万物。
从很久以前,她就喜欢盯着天空,树木和花草发呆。天空总是很广阔,湛蓝而安静,每每仰头看去时,总能感受到一种名为自由的挣脱感,在地面上的生活总是将她束缚的很紧,即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威胁的存在,她也找不到可以依附的依托,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常常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或者怀着悲伤的心从梦中醒来,却不知道自己坚持到现在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陈松伶的欲望很低,没有想要的东西,也没有想见的人。世上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即使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健康或者是自己的生命,于她而言似乎都是可以随时舍弃,随意放弃的。
因此她坦然接受了疾病的到来,并且不做任何反抗,任由命运将她推向死亡的边缘。
不知道人去世后,还能看到这样广阔的天空么?陈松伶抬头看去,夜幕漆黑,繁星和月亮都不见了踪影,空无一物。但她知道,那片给予过自己无限力量和想象的天空一直都在,并将永恒的存续下去。
收回视线,心里已经轻松了不少。她低头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七拐八绕,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陈松伶发现身边逐渐热闹起来,这里并非商业街,但依然繁华兴荣,巨大的招牌沿街挂起,红红绿绿,好不热闹。
陈松伶避开身边匆忙而过的人,抬头打量着这些建筑,看着夜晚来临时,即将开始一天放纵与乐趣的人,不如方才的放松之感,内心的平静似被上了锁一样,心境再次封闭起来,旁外的热闹如旧,依然激不起她心中的任何情绪。
她无感地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和装饰,在下一个拐角处进入了另一条清净些的街道。
顾原星在包厢里待久了,沉闷的空气、酒精、烟草和香水味让他感到头昏脑胀,连续工作了八小时后进入这样放纵的世界对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一切本该如旧,按照以往的习惯,接下来他们会继续喝酒玩乐,到点后如果有看中钟意的女伴,就带她奔赴下一个酒局,之后一夜春宵,喜欢的话再留几天,不喜欢的话就此分别。
然后明天继续工作,等夜幕降临时,如轮回般再次进入这样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用金钱和异性来获得短暂的解放和快乐。
可意外偏发生在今天,敖鹏集团的大少爷傲瑞翔在包间看中的女伴来路并不干净。那个女孩儿样貌清纯,高挑纤细,气质柔弱,是标准的小白花长相,今天第一次被领进来,光是看见那双温婉美丽的眼睛,就已经足够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占有欲,顾原星并不喜欢这样的类型,于是没出手,那女孩也聪明,在一众少爷老总中一眼就察觉到对她异常感兴趣的傲瑞翔,于是半推半就地投怀送抱,短短几分钟就成功拿下了傲瑞翔。
正当事情本该如此顺利发展下去时,姗姗来迟的海格总监牧云笙刚进包厢,就看见这两人你侬我侬,一开始灯光昏暗还没看清,等落座后细细看去,才大惊失色地发现,那个女孩儿就是自己新晋的女朋友。于是愤然起身,粗暴地推开傲瑞翔,拉起女孩儿直接往外走。
傲瑞翔本来沉溺在美色中,这一推一瞬间将他干懵了,等缓过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跟着追出来了。
傲瑞翔与牧云笙不合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今夜参与这一局的人大多都是玩了多年的朋友,同时也是合作伙伴,于是大家眼见着事情不对劲,为防止发生意外,也为了看乐子,遂亦跟着追了出来。
牧云笙大概真是在气头上,一路打翻了不少酒水,女孩儿之前楚楚可怜,清纯柔弱的样子早已消失,换来的是不断挣扎却未果的不耐烦和厌恶。
两人一边挣扎一边争吵着到了门外,顾原星借着关心的意思也跟着出来透了口气,挥散了其余看戏的人后,抽了根烟往门外的栏杆边一站,戏谑地看着纠缠的三个人。
“顾总,给我也来一根呗。”林子洲跟着他站在一边,伸手毫不客气地要烟。
顾原星和林子洲认识于四年前,在工作上顾原星喜欢业务能力强悍利落的人,林子洲又是个有手腕的,于是四年以来两人达成合作的项目高达9个,加上两人身世地位与朋友交际圈都差不多,所以自然而然玩在了一起。
顾原星将烟掏出来扔给他,摸索出打火机点燃口中的烟,吸了一口后仰头将烟雾吐出,氤氲的白雾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被趁夜赶来的长风吹散,顾原星看着眼前消散的白雾,却在烟雾消散的瞬间看见一张让他心动的脸。
周遭充斥着喧闹、杂乱、暧昧、猜忌、戏谑、嘲笑、疯狂,而眼前的女孩儿撑着一把伞,站在路灯映照不到的黑夜中,只有衣角沾上一点光晕,整个人融在细雨中,静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清冷、沉静、淡然,宛如从亘古的长空中徐徐吹来的长风,让他从世俗的纷嚣中瞬间清醒,被酒精麻木的心脏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重新跳动,他持烟的手不禁隐隐颤抖起来,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那张脸隐在乌黑柔顺的发中,白皙精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五官如雕刻上去的一般,每一处都长的恰到好处。唇色淡然,看起来显得更加不近人情,但那双眼睛却乌黑清澈,隐着玄秘的光,冷漠的视线让她眼睛的优势更加显得夺目,仅仅一瞬间,这张脸,这个人,足矣在他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诶松伶”林子洲点燃手中的烟吸了一口,递烟还给顾原星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站在离纠缠的三人不远处的陈松伶。
“你们认识”顾原星反应迅速,闻言立马回过头来,看向林子洲的眼中是隐秘的欣喜。
“对啊,我的小助理,陈松伶。”林子洲笑得没心没肺,挥挥手招陈松伶过来。
“林总。”陈松伶走过去,在屋檐可以遮蔽到的地方将伞收折起来,负手握伞在身后,冲着林子洲微微点头。
“松伶,这位是腾科的顾总,和我们有合作喔。”林子洲介绍道。
“顾总。”陈松伶看向他,唇角扬起笑容,礼貌地问候。
“我跟子洲关系不错,那我也唤你松伶好了。”顾原星脑子转的飞快,出口接话时已将称呼进行了改变,语气虽然平和,但其中却没有给人可以拒绝的意思。
陈松伶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保持着笑容,道“嗯,顾总随意。”
“诶,松伶,你怎么在这儿?”林子洲还没注意到顾原星的心思,见顾原星挡在自己和陈松伶之间,只能侧首探头去问。
“散步时随意走走逛过来的。”
“小周没和你在一块儿”
“他有几个朋友在这里,见面去了。”
“嗷嗷,那……”
“那我们进去喝一杯”顾原星见这两人毫无障碍地交流,观察着时机适时打断了他们的继续交谈,将话题引来自己手上。
“那这边……”林子洲看向一旁还在纠缠的三个人。
“没关系的,老余他们会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门口一位身着黑色西装,身形健硕,脸色沉默的男人闻言冲他们这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如何处理。
“松伶,你怎么样啊?方便进去喝一杯不”林子洲道。
“可以。”陈松伶见面前的两个男人眼里均有询问之意,在确定自己不再有不可控的身体感觉后,答应了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