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宫人有些为难,他们收到的消息是两人为“兄妹”。“兄妹”同睡一间,呵,外地人真会玩。
挑事少年看热闹不嫌事大,直白指出:“你们两兄妹睡一起?”
这语气仿佛他们做了多大逆不道有违天理的事。
南无寻无奈扶额:“这位公子,你可知称呼并不能代表两人实际关系,我习惯叫她小妹罢了。事实上,然儿是我的爱妻。”
“……”
满堂沉默,当然了,那些修士并不是为这消息感到震惊而沉默,而是他们本来就很安静。
挑事少年则是觉得这几个人脑子都有问题,根本是在借他寻开心。
而李星然则是愣住了,“爱妻”两个字萦绕在她的耳边,产生了阵阵回音,让她觉得耳根子烧得慌。
爱妻?
妻子也就算了,为何是爱妻?
先不说这两个字有多肉麻,他们两人间的关系跟这个词有一点能搭上边吗?
而且说就说了,为何还要配上这么暧昧的语调,那充满爱意的神情就像是真的在说自己的爱人。
演技高超得让李星然不禁怀疑此人究竟懂不懂这个词的含义。
整个大殿里估计只有览声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苏辞出来打圆场:“原来两位是恋人,司空兄,小妹这一称呼当真让人误会。”
南无寻继续瞎扯:“我与然儿从小相识,彼此哥哥妹妹称呼着,实在是叫顺口了,改不过来了。”
李星然:震惊!非常震惊!我不但有个青梅竹马,而且长大后还与之喜结连理了。
……
夜色正浓,雪花在空中飘舞。
李星然洗漱完在寝殿外来来回回踱步。
不管怎么说,在夜晚跟一个异性同处一个房间是极其难为情的事,更不用说对方是南无寻。
最终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南无寻背对着她,已脱去了外袍,身形修长挺拔,长发极其柔顺披散到腰间,腰身由一根细带绑着,生动形象诠释了什么叫腰细腿长。
他转过身微微一笑,李星然登时心跳漏一拍。
这究竟是什么祸国妖姬诱惑人的场面!?
祸国妖姬,啊,不,南无寻朝她走过来了。
李星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转而想起自己没有理由要退,于是又前进了一步。
南无寻眯着眼睛看她:“你为什么要在门外站这么久?”
“啊,我……”李星然结结巴巴,她把想好的台词都给忘了,“我只是赏了会雪。”
南无寻淡淡地说:“哦?我还以为你不敢进来。”
他的嗓音低沉又魅惑。
李星然的心已砰砰直跳,面上还要强装镇定,“我有什么不敢的,话说回来,今晚怎么睡?”
这房间怎么连张榻都没有!
南无寻笑道:“当然是你睡……地上,我睡床上。”
李星然:“……”
“为什么不是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我有伤。”
这……李星然还真反驳不了。
“不相信吗,需要给你看看吗?”说着南无寻还真动手去解腰带。
李星然连忙别过脸:“不、不必了。”
南无寻的身体,她前几天刚见过。满身的伤痕,光回忆就够惊心了。而那天阵里所受的伤就更不用说了,出血量大得能把外衣浸透,李星然甚至要怀疑胸口处是不是破了个大窟窿。
李星然绝对做不出跟伤患抢床睡的事,于是她乖乖去打地铺了。
南无寻熄了灯也躺在了床上。
李星然眨巴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太早了,按现代时间来说不过才晚上九点,她读了初中后,就很少这么早睡觉。
“南无寻。”她叫了他一声,“你睡了吗?”
过了一会,床上的人才给出了反应,“何事?”
李星然犹豫道:“你的伤好点了吗?伤口有没有包扎过,有没有换过药?”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李星然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床上传来一声冷哼,“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李星然“哦”了声,翻了个身,正对大门。说实在的,这两天她见够了南无寻这副儒雅随和的样子,还是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她比较习惯。
接着两个人彼此很有默契地没有讲话。
床上的人呼吸极轻,房间里一片静默,李星然不自觉地也将呼吸放轻,她想南无寻应该已经睡着了。
这时,他突然开口:“你是因为担心我的伤才睡不着吗?”
声音带着些许玩味。
李星然闷声回答:“不是。”
她说得是实话,自从来到这后要担心的事太多了,他的伤也只是其中一件。
南无寻又道:“既然不是就早点睡,这种程度伤过几天就会好的。”
“嗯。”
这个夜晚出奇的长,四下静谧,窗外的月光印着白雪使得大门底下留下一片亮光。
李星然盯着这片光,总感觉不太舒服,翻过身,对着空荡荡的床板感觉更不舒服,而正对天花板,这古代宫里的房子层高,上面还雕着各种花纹,虽然精美,但在黑夜里,李星然总觉得上面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连续两天都睡不好觉,这会,李星然不得不承认魔界的侍女们说得是对的,出门在外真的很不方便,她有点怀念那的床了。而且,这人间为什么会比魔界还危险?!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李星然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她盯着门口,凝神细听,声音却消失。
可能是听错了,她的心刚要放下来,结果又听到了那阵声音,她揉揉眼睛,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
依身高判断,门外的人应是男性,他举起手,似要敲门,蓦地又将手放下,发出“咯噔咯噔”似是骨头错位的声音,李星然盯着那个身影,只见那个身影的头慢慢地向门口靠近,屋外月光明亮,影子便投到了门上。
李星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脸瘦骨嶙峋,两个空洞洞的眼眶直直盯着屋内,而头跟身体的部位是由一段极细的骨头连接的。
这哪是人,分明是一具骨头架子。
李星然告诉自己要冷静,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骨头架子一下一下推门,声音极轻,似乎不想惊动屋里的人。而门闩真的一点一点松动了。
这时,屋内的角落里又传来“嘶嘶嘶”的声音,“咻——”地一下,有团东西速度极快从门处窜到了墙角。
李星然冷静不了了,她三步并两步跨到床边,推南无寻:“南无寻,南无寻,门外有东西。”
南无寻没有反应。
李星然又听到了屋内嘶嘶嘶的声音,她推得更加用力,可床上的人依然没反应。
声音越来越近。
李星然心一横,翻身上床。
就在这时,南无寻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并扣住了她的腰。
他沉声问:“你要做什么?”
“南无寻,门口有人。”
南无寻望向门口,那道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下去。”
“不。”
李星然本意是翻过南无寻到床的里面去,可他这么一阻止,她翻不过去也不敢下床,硬生生变成了这么尴尬的姿势——李星然的两条腿跨在他的腰部,两只手就这么撑在床上。
南无寻眯了眯眼睛,威胁道:“李星然,你是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吗?”
李星然打着商量:“哎呀,反正我们俩都拜过堂了,夫妻俩偶尔同睡一张床又能怎么样呢!”
对比起可能遇到的危险,她宁愿待在南无寻旁边,更何况魔界的人都说魔尊不近女色,李星然就不相信他会对着她破戒。
“我睡相很好……”李星然还在想能说服南无寻的词,忽然,腰上的手一用力,她整个人向下扑去。
南无寻竟然将她搂进怀里。
这、这是李星然没想到的。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心快要跳出来了,她想挣扎一下,南无寻却将她搂得更紧,上面传来他的声音:“别动。”
寂静之下,门口传来异动,“嘎吱——”一声,门开了。
李星然不敢动了,紧紧靠着南无寻,余光瞥去,月光下一具骷髅架子缓步移动。
这具骷髅慢慢扫视房间里的一切,看起来像是在打探什么。
糟了,地上还有被子。
李星然拉拉南无寻的衣服,小声提醒:“被子。”
南无寻手一点,地上被子消失不见。
骷髅架子慢慢靠近床边,南无寻将李星然的身体压得更低了一点,用被子将她的整个头包住。
被子里形成了个密闭的小空间,李星然只觉得脸快要烧起来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这么害羞过,距离太近了,她的脸几乎是贴在南无寻的胸膛上,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皂角香,也能感受他胸膛的起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听着他的心跳也有点快。
骷髅架子越来越近,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李星然正要仔细听,下一秒,骷髅架子突然惨叫一声,直接弹出门外。
“砰——”,门重新关住。
李星然察觉到加在身上的力道渐松,立刻挣脱了南无寻的怀抱,转到床里边,翻开被子大口吸气。
南无寻怀里顿时空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有些事是做完后才能感受尴尬。
此刻,两人躺在床上,一个在最里边,一个在最外边,中间像是隔了条银河。他俩不约而同地盯着床顶,互相都觉得有些难为情。
南无寻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星然急切地想打破这份尴尬,脑袋瓜灵光一闪,问道:“那具骷髅架子说了什么?最后的惨叫是怎么回事?”
南无寻淡淡道:“他问‘我的皮呢’,我说‘这里没有你的皮’,接着他就自己出去了。”
李星然:“……”我信你个鬼!
她继续闲聊:“你刚刚是在装睡吗?”
南无寻:“嗯。”
李星然:“……”小伙子心思坏得很啊!
“那地上一溜烟跑过去的东西是什么?”她问。
南无寻:“可能是老鼠吧。”
李星然一哆嗦。先不说皇宫里有什么别的恐怖东西,光是老鼠这个生物就够她怕的了,一想到在地上睡觉,老鼠就在枕头边磨牙,她就浑身打颤。
不行,她想,今晚就算把脸丢尽,也不能再回地上睡。
南无寻没听到李星然的声音,好奇地转头,谁知正好与她对上视线。
两人同时转头,各自装正经。
李星然犹豫着怎么开口让他同意她在床上睡,谁知身边的人向她伸过一只手。
黑暗中传来一个别扭的声音:“如果你害怕,可以抓着我的手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