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有点难受
他们这会儿站在离跟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因为在别的剧组,他们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拍摄到的,不然程念轻则会杀到施成那边去,重则就是打官司了。
不过他俩现在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瞒不过观众的,沈灼知道现在直播里八成已经因为黎一瀚的问题沸腾起来了。
他看向黎一瀚:“你不该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种问题的人。”
“从前是,”黎一瀚脸色十分平静,但说出的话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看着沈灼,“没办法了,在你面前没什么自我控制能力。”
沈灼和他一起走了一小段路,到剧组的角落去了,免得影响其他人拍摄,在此过程中他一直沉默着,似乎是在措词。
一直到他们到台阶旁边的阴凉地坐下来,身后的台阶是朝会宫殿的台阶,长公主经常遥望的一处,但她的脚最终还是没能踩着这台阶扶摇直上,登峰造极。
跟拍也松了口气,到这里就不用顾忌着拍到不能拍的东西了。
沈灼盘腿坐着,把果茶喝完了,然后才开口:“你问这个,是真想知道答案还是随便问问看我反应?”
黎一瀚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都有一点。”
喜欢一个人很不容易,但是喜欢这种东西很难掩藏,世界上最难掩藏的东西就是贫穷、咳嗽和爱。
他们一众人都喜欢沈灼,除开裴淮和叶湑还没表白之外,其他人都表白了,甚至白月都说要和沈灼好一辈子。
但不表白,他们也都能知道裴淮和叶湑对沈灼的喜欢。
也有对情敌敏感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这两人压根都没想藏着。
太明显了。
沈灼听到这话,斟酌了一下,然后开口:“我也不知道。”
黎一瀚心底一沉,“不知道”有些时候就代表着动摇。
沈灼真的喜欢叶湑。
“我没谈过恋爱,”沈灼说,“我对恋爱的经验大都是来自影视作品。”
“但是影视作品吧肯定是艺术加工后的结果,所以很大一部分也是无法作为参考的,”沈灼看着自己的指尖,“但我也学到那么一点,那就是其实很多时候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都是很主观的,喜欢和讨厌都可以毫无根由。”
“我看你像是个仙男,”沈灼说到这里,看向黎一瀚笑了一下,“但是你不可能真的餐风饮露是吧?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沈灼说着,语速变得慢慢的,他慢慢地说,黎一瀚就慢慢地听,“我也会毫无根由地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
“这种主观的东西很容易绑架一个人的情绪,其实我还有点害怕,因为我还没有办法游刃有余地掌控自己因为喜欢或者讨厌而产生的正面或者负面的情绪,”沈灼说,“叶湑这个人……我能感觉得到,他掌控欲很强,可能并不适合我。”
“你问我的时候我也在想,我喜欢他吗?”沈灼收回视线,重新盯着自己的指尖爱你,“答案就是不知道。”
“你问我,我只能这么回答你,你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我想到的相关因素太多了,我自己也不能完全理清,”沈灼剖析着自己,“然后我想,换个方式问问自己,如果叶湑这会儿站在我的面前,问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会怎么说。”
“我会说,不能。”说到这里,沈灼的语气就很果断。
黎一瀚听完,说:“那我应该也是一样。”
他这么说,但他知道自己暂时输给了叶湑。
因为他不会让沈灼这么纠结。
叶湑大概是律动小屋所有喜欢沈灼的里最有希望和沈灼在一起的人了,但他也存在失败的可能性,如果是那样,沈灼会独自离开律动小屋,那他们的争斗仍然会继续。
黎一瀚想,他不怕继续,他甚至也不害怕沈灼真的选择叶湑,他已经喜欢沈灼了,再也不会喜欢别人。
他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人了。
沈灼喜欢叶湑,但是他也不够喜欢叶湑,至少这份喜欢的份量不足以让沈灼说服自己和叶湑在一起。
沈灼的喜欢很贵重,得到他的喜欢的人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会一直为这份喜欢去努力和守候。
[什么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也,我只听懂了叶总被沈灼拒绝了]
[黎哥也被拒绝了]
[呜呜呜沈灼该不会要独自离开律动小屋吧]
[有什么不好,感觉这帮人会继续争,只要继续关注沈灼就好了]
[事业批就是永远滴神]
[只有我注意到沈灼有助理了吗,胖乎乎的一个还有点可爱嘞]
[我倒是品出来点,沈灼好像确实喜欢叶湑]
[前面的叶湑已经被拒绝了啊]
[但不代表沈灼不喜欢叶湑啊,只是还不够喜欢]
[那要多喜欢才能在一起啊]
[沈灼really理智,一点也没有恋爱脑,连叶湑都能拒绝,看来塌房的可能性几近于无了]
[沈灼冲冲冲,沈灼走红毯,妈咪给你设计走红毯的衣服]
[前面的莫非是传说中的高能量粉丝]
[我要考导演系,我以后要请沈灼来演]
[天杀的啊,你们吓到咸鱼粉丝了,道歉]
[高马尾少年郎真的好piu亮啊我真的一整个沉浸在美貌里无法自拔]
[终于能吃点好的了,江山催v 好好拍听到没有]
[有一说一,程念的服化道和镜头还是美的,这个没法黑]
“你做平常会做的事情可以吗?”黎一瀚忽然说,“我来剧组看你,你不忙就在陪我,我想看看你在剧组的日常。”
沈灼闻言,有点犹豫地看着他,还有点小心翼翼的,声音都小了。
他问道:“你会哭吗?”
黎一瀚道:“不至于,你不喜欢我而已,又不是没有可能性了。”
沈灼无法反驳,他把何声叫过来陪着黎一瀚:“那……我去啦?”
他指着人群聚集的地方。
黎一瀚点点头:“去吧。”
何声把黎一瀚带去一边坐着,能看到沈灼,也不会打搅剧组工作。
一人一把折叠椅,何声有点局促地坐着,摩挲着膝盖。
黎一瀚让跟拍不要拍到他。
何声小声说了句谢谢。
黎一瀚说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看看沈灼,也不会问你什么,如果你不自在,可以不用陪着我。”
何声摇了摇头:“沈先生让我陪着你。”
黎一瀚听到他对沈灼的这个称呼,淡淡地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陌生,又或者与有荣焉。
不过黎一瀚也没有就这个称呼和何声说什么,他说过自己不会问什么,就坐在这儿,眼睛落在沈灼身上。
其实离开有一段距离,黎一瀚并不能听清沈灼在说些什么了,但沈灼一头扎进人堆里,却很耀眼。
沈灼在这部剧里演绎的并不是主角,但戏之外,其他的演员都隐隐簇拥着他,好像群星拱卫明月。
黎一瀚就那么看着沈灼。
他也是星星里的一颗。
没一会儿场务带着餐食过来,程念被施成提前打过招呼,中午和晚上都多订一份。
沈灼又坐回去,和黎一瀚坐在一起吃饭。
黎一瀚看着盒饭的菜色,把自己的那颗狮子头夹给了沈灼:“你们盒饭还不错。”
今天的两荤是糖醋荷包蛋和红烧狮子头。
沈灼看着自己碗上那颗硕大的狮子头,有点沉默,但还是没拒绝黎一瀚的好意,轻轻咬出一个缺口。
“我听裴淮说剧组会统一订盒饭,一来比较方便,二来数量多就便宜,还以为你会吃不好。”沈灼在吃上很有心得,如果吃不好,估计会瘦不少。
“程导有钱,”沈灼说,“而且我也不是不能吃苦。”
他是来拍戏的,盒饭都是统一订,没道理群演能吃,他不能吃,搞特殊不是不可以,回酒店自己花钱叫餐或者点外卖,暗地里吃什么谁管你呢,但是明面上,沈灼觉得还是要大家一起,也有利于剧组的和谐。
“盒饭挺好的,荤素搭配,卫生干净也不容易闹肚子影响拍摄,”沈灼吃了一口米饭,“严云生,就是那边那个,演男主的,昨儿晚上自个儿点烧烤吃,结果凌晨起来拉肚子,差点耽误拍摄,给程导气够呛,我拿着我俩的饭过来之前看到其他人在瓜分他的狮子头跟荷包蛋。”
正说着呢,严云生就端着盒饭过来了。
他也不说话,就眼巴巴看着沈灼碗里的菜。
沈灼被他看得没办法,分了半个荷包蛋给他:“一人两个荷包蛋,就这么多,爱要不要啊。”
“他们好过分,一点肉都没给我留。”严云生惨兮兮地吃着沈灼那半个荷包蛋走了。
黎一瀚说:“你们氛围很好。”
沈灼笑笑:“是很好,我也没想到,按理来说,每个人性格不一样,不太可能全都玩到一起去,只能说缘分深吧,以后应该也很难遇到这么和谐的剧组了。”
黎一瀚说:“拍戏也要开心点,如果以后遇到难以忍受的人和事,找我,我帮你付违约金。”
“黎总果然财大气粗。”沈灼调侃道。
沈灼知道黎一瀚刚才那话是认真的,但他不能让它变成现实,只能开玩笑打哈哈了。
黎一瀚没接话,问他下午什么安排。
沈灼说:“和男主有一小段对戏。”
下午的戏是男主试探弟弟刺杀自己有没有长公主的手笔,因为他对上的刺客显然不是简单买凶的水平。
墨连锦躺在床上,病还没好,一边隐瞒一边露馅,男主给他喂汤药,给他掖被角,然后说等他好了要抽他一顿,是真的要抽,不是警告。
吓得墨连锦连夜要人把自己搬到祖母那边去。
黎一瀚点头,然后说:“下午我看一会儿,然后有个会要开。”
沈灼点头说好,接着说:“那你到时候让何声叫我,我送你出去。”
吃过饭休息一会儿,沈灼就被叫去拍戏了。
起来走过一段回头,黎一瀚在原地和他挥手。
之后沈灼注意力都在戏里,等到拍完的时候差不多快要下午四点了。
沈灼下了戏要回去找黎一瀚,却见黎一瀚没坐在那块了,只剩下有些无措的何声和旁边一张空位,律动小屋的跟拍也不在了。
何声说:“黎先生不让我喊你,说你在拍戏不能打扰,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何声又给沈灼一张纸:“他让我给他拿了纸笔,给你留了话。”
沈灼让何声不用介意,去给自己拿瓶水。
何声知道这是沈灼要他暂时离开一下,点点头去了。
沈灼就在黎一瀚的位置上坐下来。
他们这边是古装剧,要找纸笔也不容易,何声给黎一瀚找的这张纸估计是谁的本子上私下来的,有一条边不是很整齐,颜色是牛皮色。
黎一瀚的字很好看,竖着写的一句诗,字与字之间的距离都很整齐,看着让人很舒心。
但诗是情诗——“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这句诗的原意是:如果能像月亮那样终身皎洁,我会放弃自身像是冰雪般的温度为你融化。
但黎一瀚之前问他是不是喜欢叶湑,结合来看又不像是单纯地抒发原意。
更像是在说他对自己的感情就像是天上长盈不缺的明月,如果沈灼愿意选择他,无论何时他都会在,哪怕是被冰雪阻拦也不会改变。
叶湑这些人就是黎一瀚诗句里的冰雪。
沈灼一时间心绪纷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只是黎一瀚,沈灼感觉律动小屋每个人对自己的喜欢都太重了,甚至是白月的友情。
他可能会选择其中一个谈恋爱,也可能最终并不会喜欢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选择了谁,也不一定会走到最后。
为什么人在结婚之前会有恋爱这个步骤?就是因为结婚是一件很严肃、很正式的事情,而恋爱是为结婚所设立的过渡期,在这个过渡期里,可以亲密、可以更了解对方,以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做好了和对方携手步入婚姻的准备。
虽然现在的离婚率也很高,但沈灼觉得如果他愿意和一个人步入婚姻,那一定是特别特别喜欢,想一辈子都和对方绑定的。
因此相应的,恋爱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就更加郑重,这代表着和他恋爱的那个人有着和他步入婚姻的可能性。
所以如果真的到了最后无法继续,沈灼也会认真地提出分手的要求。
然而这些人的想法似乎和他并不一样。
他们比自己更加郑重,但是这种郑重似乎有点太过了。
这些人现在给沈灼的感觉就是如果给他们机会,他们应该会毫不犹豫地跳过恋爱的步骤和自己结婚。
沈灼有点茫然,还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