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舍得啊
沈灼在家里浇花树。
他今天起了个大早，三月份说句实话在京州这个地方还是冷的，有些娇气的花还迟迟含着花苞不肯打开，就好比他家里的这棵白玉兰。
这棵树还是去年的时候他爷爷看别人院子里的花树越过围墙开得热火朝天，非要人家割爱，花了不少钱移栽过来的。结果也就去年开得早，一挪地方，再怎么悉心照料，今年都只是结了满树的花苞不肯打开。
偏偏老爷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买的时候高高兴兴的，今年看它这样，每次到院子里来的时候都会对着树哼哼。
老人家觉少，沈灼在浇花的时候，他爷爷就握着个小茶壶出来了。
“不识好歹。”结果看沈灼在浇花，老爷子又开始了。
“爷爷，今年本身就比去年冷，这不是已经打了满枝头的苞了吗？”沈灼给花树找着理由，浇完水放下水壶，“今儿吃点什么？我早上打了豆花儿吃不吃？”
他在家的时候说话懒洋洋的，带着点京州本地人从小耳濡目染的儿化音，听着就觉得惬意。
“好容易家来，起那么早去打豆花儿做什么，”老爷子说着，紧跟着又道，“打都打了，那就吃吧。”
沈灼就笑了，一句“得嘞，等着我端来”落下，就跑去厨房了。
沈灼已经吃过了，就端了碗回来递给老爷子，看着他吃。
院子里有石桌石凳子，不过沈灼一早就在石凳子上加了块垫子，坐着也不凉。
“你去的那个什么节目……”边吃着，老爷子就顺嘴问了。
“爷爷，人家叫律动小屋。”沈灼提醒。
老爷子就应了，他不关心小年轻喜欢的玩意儿，但他关心他孙子高不高兴：“还是那句话，自个儿要高兴，受委屈不成啊。”
“哪儿能啊，”沈灼笑了，“老师给我介绍的，差不了。”
沈灼说到这里又问：“我这几天不在家，爷爷你乖乖吃饭了吧？”
他录节目不是一日之功，要是短期，就把爷爷托付给隔壁邻居家就成了，添双筷子的事儿，都不用刻意花心思感谢，哪天送点儿点心水果啥的也就差不多够了。
但是长期就不好意思了，沈灼还是找了个姓冯的阿姨定时上门做饭打扫，一天两顿，因为老爷子早上喜欢出门去逛逛，顺道就吃了。
“你找的人还凑合，甭操心了，”老爷子喝完豆花，碗撂下，也不让沈灼洗，“回头人小冯来了让她洗就成了，你明儿还得赶早回去，少干活。”
“哎，好。”沈灼见老爷子一会儿并不打算出门，就说，“我再给爷爷你沏一壶？”
他见老爷子手边的茶壶也不大，这会儿估计要没了。
老爷子没拒绝。
沈灼就很快进了屋子，出来摆上茶盘和一盒子黄油曲奇，慢悠悠沏起茶来。
热腾的水注入，沈灼沏茶的动作利落又带着雅致。
温完杯，茶叶被投入，接着是注水、刮沫、摇香，头汤倒掉。
第二泡泡好，沈灼将茶汤注入茶杯，挪到老爷子手边。
“可不是糊弄爷爷啊，咱爷孙俩喝个茶就不那么麻烦了。”他简化了很多步骤了，但泡茶归根结底也就那么回事，好喝就成了。
老爷子也习惯了，看他这样，一嗅茶香，说：“好歹本事没退步。”倒是接受良好。
沈灼就坐了下来，给爷爷拿了块曲奇：“现在家里就这一盒子，省着点儿吃，我下次回来再买了。”
老爷子不爱传统点心，主要是他这人贪嘴，传统的茶点慢慢吃挺好，但一口气吃多了难免心口堵得慌，因此基本就是拿来招待客人。
其他的什么奶油毛毛虫黄油曲奇果冻果丹皮，沈灼都不用问，这几天应该是没少偷着吃。
好在老爷子身体也没什么毛病，沈灼就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免得老爷子脸上挂不住。
回头他走之前搜刮搜刮，给他少留点也就是了。
反正隔壁大哥家的小胖子爱吃，也不浪费。
“没和老师约吃饭？”老爷子看他坐着也吃喝起来了，问道。
“晚上去。”沈灼早上和老师打过视频了，除了他以外，剧团的师兄弟师姐妹们也要凑热闹，老师干脆就说定个饭点聚一聚得了。
回答完，沈灼垂眸吹了吹茶杯里的茶，轻抿了一口：“还是南方的茶叶香。”
“南方水好。”老爷子也赞同地道。
茶香袅袅间，沈灼抬头看，院子里的这棵玉兰真的很高大，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探出院墙被老爷子看中，说实话，这样含着花苞的样子也很美，只是如果开放，该是多么盛大的景象呢？
想想就很期待。
“早知道，哼，”见沈灼抬头看花苞，老爷子又没忍住，“我要不把它挪回来，长这么大早被砍了，又费工夫又花我不少子儿。”
老爷子把这花树买回来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它长得太大了。
说句实话，这么大的白玉兰也少见，但人总不能为树让步，主人家觉得它太占地儿了，走了不少门路，砍伐证件都快批下来了。
然而林业部门知道了，想上门买走，正和主人家交涉呢，结果老爷子路过，看花开得好，就过去三方人好一顿交涉，得知老爷子要把树种进四合院，又是一番折腾，还有人跑家里来勘测评估。
满打满算，种下去也就小半年的功夫，说实话沈灼都觉得第一年未必能开花了。
按林业部门的工作人员的话，这树知道自己会被砍，去年的时候是卯足了劲儿开花呢，才有那么一树被老爷子看中的花朵。
然而这么一来，再加上挪树，就伤了元气了。
也是亏得沈灼这半年多照料得细心，再加上林业部门的帮助，好歹是保证存活了。
就算是不开，沈灼也很高兴了。
老爷子么，别看嘴上哼哼着，要是真的不关心，也不会老念叨了。
沈灼想着，惬意地又喝了一口茶，说：“都打了这么多花苞了，开也是早晚的事。”
“慢慢等着吧，它都有数。”沈灼轻声道。
这棵树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明白自己是被谁搭救，等到合适的那缕风到来以后，会用一树的灿烂来相报。
老爷子眯起眼睛，也没有再就开花这件事发表意见，只是慢慢悠悠地喝茶吃点心，一直到这个上午消磨大半。
中午的时候，姓冯的阿姨上门做了饭，沈灼和老爷子一起吃完，收拾了行李，然后喂了八哥。
老爷子养着的这只八哥颜色灰蓝，光看外表还以为是个小淑女。
其实上却嘴上没个把门的，所以就一直养在屋子后头的小菜畦边上，平时好歹能帮着吃吃虫子什么的。
虽然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似乎吃菜叶子吃得更多。
好在后来教过，不会东一嘴西一嘴地乱啄，不然这菜畦里的菜就不知道是为谁种的了。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沈灼顺嘴逗了两句，没见学会，还听了两句脏话。
然而纵使气笑了也不强求，数落一句不给面子，接着就趁老爷子吃完饭出去遛弯儿，去找他藏起来的零嘴儿了。
别看家是四合院，其实仔细算起来能藏东西的地方也是有数的，何况作为孙儿，沈灼很清楚老爷子的习惯，就把一箱子零嘴从后者床头柜里扒拉了出来。
“嚯，还不少嘿，”沈灼看了一眼，什么花生瓜子八宝糖、奶油面包果丹皮，甚至还有写着外语的蛋卷儿小铁罐子，也不知道上哪买来的，“看样子这两天没少往外跑啊。”
他仔细看过配料表，留下几样惯常他会买给老爷子吃的，想了想，蛋卷儿也没动，其余的多的就打包起来拎着，往隔壁去。
隔壁家的大哥也比他大不了多少岁，小时候沈灼爬高上低，后者就在附近帮忙看着，如今孩子都满地跑了。
小胖子今年四岁，才上幼儿园小班，但因为还有点怕生，因此只找了半天制的幼托，现在在家里的院子里头摆了个小桌子小椅子坐着画画，他妈妈在一边陪着。
“哎哟叔叔抱抱，”熟门熟路地进了院子，和嫂子打过招呼，沈灼放下零食，直接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还掂了掂，“宝，又长敦实了。”
“沈叔叔！”小孩惊喜地叫道。
小孩怕生，但论起来，对沈灼比对自己爸爸还熟悉呢，看到沈灼又拎着零食过来了，还吊着沈灼的脖颈糯糯地问：“沈叔叔又要小宝帮忙吃好吃的了吗？”
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孩儿总收到沈灼拿的零食，久而久之很不好意思，沈灼就哄他说：叔叔的爷爷总是买好多好吃的，但是叔叔一个人吃不完呀，要是放坏了就浪费了，所以要请小宝帮帮忙。
慢慢地就不会害羞了，还油然而生一股帮忙吃东西不要浪费粮食的责任感。
然而嫂子对这种事情却很清楚，知道是老爷子买来自己吃结果被搜刮了，笑着说：“老爷子也真是。”
沈灼就笑笑，闲聊：“大哥又去上班了啊？”
“可不是，生意不大点，天天这么忙，”嫂子说着，又想接过孩子，“这小子吃得多长得太快，实心儿的，你抱着一会儿就手酸了，快放下吧小沈。”
“小宝这么乖，再抱会儿，”沈灼却暂且拒绝了，“嫂子你要忙也忙去吧，我陪小宝玩一会儿。”
嫂子也习惯了，微微叹了口气，说：“那你等着，我给你倒杯水来，然后我去把屋子打扫打扫。”
“得嘞。”沈灼应声。
于是沈灼就又陪着小孩儿画了一下午的画，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去吃晚饭了，就吆喝一声要走了。
“沈叔叔拜拜。”小孩儿也很乖，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大人要忙，挥着小胖胳膊道别。
“别急着走了，你哥就几步路就快到了，叫他送你。”嫂子边收晾好的被子边喊道。
“哎，你跟我哥说了？”沈灼还真没注意，主要他也没和嫂子提起来自己啥时候走。
“我一猜就是，不然你不会这么早过来陪小宝玩儿，”沈灼要是晚上没事，估计下午过半才会过来，然后玩到天黑再回去，今天这么早，明显就是待不了多久，“我就给你哥发消息了。”
“嗐，那行，我出门碰他去。”沈灼也没客气，直接带上院子门就出去了。
往外头走到没一半，就迎面碰上邻家大哥了。
“走着。”大哥看见他，一扬车钥匙，招呼沈灼。
沈灼笑骂：“你就嘚瑟。”
京州这地界，还真不是考过了驾照就能开车的，沈灼十八岁考过驾驶证，摇号一年两次，他才摇了四次，没摇上也很正常。
坐上车，沈灼报了地址，大哥才说：“你没摇上我就能一直嘚瑟。”
随后车辆缓缓启动，沈灼也没来得及立刻回话，系上安全带才说：“摇了十二次才摇上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啊，你且等我今年的。”
他已经申报了新能源的指标，五月份就能出结果。
“你第一年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第二年也是，结果四次都没中，”大哥笑着打方向盘，“等着吧，京州人口放在这呢，你年岁还不大。”
“今年不一样。”沈灼却说。
大哥知道沈灼这是觉得自己的事业起步了，也难得没有泼他冷水，说：“成啊，要是今年中了，以后小宝的指标也让你负责申报。”
京州这地界还挺常见的，不少人花钱找手红的人帮自己申报指标，中了还有另外的红包。
“那你到时候得大出血。”沈灼闻言就笑道。
“我俩这关系还要花钱啊。”大哥也被他逗笑了，玩笑着问。
沈灼也有应对：“我这人杀熟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这关系，市价得翻五倍。”
“我看你是倒翻天罡，”大哥说，“怎么不去坑人家叶氏的叶总，不是打贝者身寸箭？结果平手，你这也不行啊，要是拿到人家的扳指倒手一卖不就躺平了？”
“别提了，没赢到就算了，”沈灼倒也不意外他这哥看了他的直播，有些泄气地往椅背上一靠，说，“我还得搭出去一个。”
“真舍得啊？”大哥听到这里，没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