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窝里横
叶湑觉得还挺有意思。
他当然注意到了沈灼对自己的称呼问题，偏偏后者还一副没有这回事的镇定自若的姿态。
和当时在沙发上坐着剥橙子的时候感觉差别并不大。
有点小幼稚，更多的是鲜活的可爱。
另外打个粗俗点的比方，二十七岁就掌舵叶氏已经好几年的叶总对于人心的了解程度恐怕要高过对家里门把手的。
沈灼在他眼里并不算难懂，这个并不缺少物质条件、甚至被爱意灌注长大的青年心思并不算深沉。
这应当也是大多数人喜欢他的原因——为人处世上大大方方，没有什么阴暗的心思，还聪明嘴甜会来事。
因此就算是有时候刻意的讨好也并不会让人讨厌，甚至还难以拒绝。
还这么漂亮。
真的漂亮。
老话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外表的美丑与否这种事情很玄妙，每个人的审美都并不相同，并没有一个特定的标准，可能你觉得好看的人我甚至觉得平平无奇。
所以很多时候并不仅仅只是五官优越就万事大吉的，至少叶湑觉得就算有另外一个人长着和沈灼别无二致的脸，也未必有沈灼赏心悦目。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乃至于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里那个端着从身后的门里端出热腾腾的油泼面的少年居然愈发鲜明，和现在的模样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不同的就是长开了些。
真的从小漂亮到大。
可惜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再或者是他的变化和当初相比差异太大，脱去了年少的棱角，已经辨认不清。
这家炒菜馆的蜀城味道很正宗，反正据裴淮这个本地人来说如此。
唯一违和的是桌子上那道清蒸鲈鱼，裴淮说他们那边的藿香鱼是一绝，不过大多都是用鲫鱼，鲜美的同时也刺多难理，这道菜估计是老板在京州开店，为了迎合口味清淡些的食客。
叶湑状似不经意地转动桌上的转盘，停下的时候，那道菜正好落在沈灼碗盘前方。
沈灼本来就注意着叶湑，自然看到了这点动作。
叶湑在夹他面前的那道干锅花菜。
沈灼眼观鼻鼻观心，却是知道他是故意的。
后者好像知道自己的想法似的，偏偏要和自己对着来。
他不喜欢被压一头，叶湑就偏要照顾他。
更不服气了，然而本质上他又并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于是默不作声地夹了一筷子蒜瓣肉慢腾腾地吃了。
裴淮也注意到了，然而他倒不是觉得有什么，本来这道菜也是为沈灼点的，于是他做得更加直接，干脆问众人：“要吃鲈鱼的赶紧夹啊，我撤下来给沈灼了。”
于是众人就赶紧意思意思一人戳了一筷子走，那道鲈鱼很快就被裴淮放到了沈灼手边。
“裴哥好霸气！”沈灼余光里看到叶湑似乎对裴淮这种行为有点讶异的样子，都快憋不住破功了。
他当即就对着裴淮比了个大拇指。
至于除了感谢之外的意思，就只有他心里清楚了。
就是说，看到叶湑吃瘪还挺有成就感。
哈哈哈哈。
“这个米饭好好吃。”白月却觉得一桌子菜最让他喜欢的是白米饭。
蜀城菜的包容度高，受众也广，在座的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老饕，但好的坏的也应该都尝过不少了，这家炒菜馆虽然被裴淮这个本地人认可了，可要说惊艳其实也没有太多。
只能说一句这么实惠的价格摆在这里，能做成这样已经非常非常优秀了，服务也很好。
鸣堂技艺虽然让他有些难以承受，可他也为此感动。
一门即将失传的技艺还有人在坚守，不得不说是一种值得尊敬和学习的精神。
“你还真别说，白月最会吃，”裴淮听到这话就笑了，“米饭最正宗。”
“我们那边的人都爱吃这种，”裴淮说这种米饭叫做沥米饭，“就是先用水把米饭煮成半熟，再捞起来沥干，放到手工捆扎的木桶或者竹桶里，再架到锅上蒸熟，所以也叫甑子饭。”
“这样做的米饭饭粒干爽饱满，还有木香或者竹香，还能出米汤，很养人的。”裴淮补充。
黎一瀚就职业病发作了，下意识轻轻嗅了一下碗里的米饭，紧接着开口：“确实有木头的清香，而且味道很陈了，应该是老木桶，不过气息很干净，带水汽，还有蒸布的味道。”
“忘了这里还有个专业的。”裴淮看他那认真的样子，揶揄了一句。
“感觉你平时应该会很困扰的样子。”白月说。
大环境当中各种各样的气味太多了，偏偏嗅觉这么灵敏，在专业领域当中这么好的嗅觉是一种别人羡慕不来的天赋，然而在日常生活当中应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就好比他们这一桌麻辣鲜香应有尽有，黎一瀚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没那么夸张，而且有防范措施的。”黎一瀚闻言就从脖子里面摸出一个小吊坠。
那个小吊坠是个很小的小瓶子的形状，里面有着晃动的水色。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会取一点抹在人中的，”黎一瀚给大家展示了一下又塞回了衣服里面，“刚刚出身寸击馆的时候就已经抹过了，现在嗅觉里都是香水的味道。”
“怪不得。”沈灼忽然说。
他一开口，就拉住了众人的目光。
“这样吃饭都不香了，黎哥这么单薄。”沈灼续上话茬。
黎一瀚难得挑了一下眉梢。
和其他人不一样，哪怕叶湑挑眉都会有种张扬的味道，黎一瀚挑眉的时候冷感却很重，让人心头油然而生一种距离感。
只是很快黎一瀚的话又将这种沉淀的冷感中和掉了：“单薄？”
显然是对沈灼这种指控很不赞同了。
“哇哦。”沈灼却并不犯怵，反而开始起哄了。
“才发现沈灼挺皮的。”白月笑着评价。
“他就是有点皮啊，”凌尧也赞同地附和，“吃雪糕那会儿抢跑不就是。”
虽然皮得很可爱就是了。
“现在才显露出来，有点窝里横的潜质。”白月紧跟着道。
沈灼被说得耳尖发红，反驳着，却明显底气不足：“我才不是。”
转而又控诉似的对白月说：“你是假的i人吧，亏我刚刚还帮你挡着呢！”
白月笑着，也不回话，只是眼睛和众人对了一圈，眼底的意思很明显：看吧，我就说他有窝里横的潜质。
“白月！”沈灼被揶揄得有点受不了，“谁才是窝里横啊，现在熟了是吧，都没包袱了，开始欺负人。”
白月却承认地很痛快：“对啊，我们i人对陌生人和熟人就是会从男神变男神经。”
裴淮在一边看他们拌嘴看得乐不可支，同时劝和道：“行了行了，吃饭吃饭。”
弹幕里此时也笑成一片。
[裴哥你真的我哭死，差点就信了你是帮沈灼的]
[我老婆真可爱啊哎嘿嘿嘿]
[前面的说谁呢，白月还是沈灼]
[明显沈灼啊，沈灼真的给人一种老婆的感觉]
[感觉白月和沈灼这样拌嘴有种闺蜜的即视感]
[我也觉得，本身白月看上去也不像是个1]
[感觉白月要配黑皮体育生]
[前面的会云多云]
[但他们凑一起真的很有美感，都很漂亮]
[对啊真的很养眼，一个大漂亮一个小漂亮]
没有人对这样的看法发表反驳的意见，白月确实是那种富有艺术气息的漂亮男生，在专业领域上也算前沿的，但要单论外貌，沈灼要比他更加盛气外露，这一方面也是因为沈灼就是艳丽挂的，另一层面上，也是白月本身性格就比较内向。
所以两个人对比，还是沈灼更加灼眼。
这几天下来，沈灼因为录节目为主还不怎么上网看，其实他已经有自己的站子了，虽然现在规模还不大，可粉丝的涨势是很喜人的。
比他在话剧团的时候要知名度高一些了。
而且认识到沈灼的那些粉丝对他蹲在角落观察叶湑和裴淮的时候提到的话剧题材很感兴趣，还专门各渠道去搜寻。
沈灼本身也才大二，参演过的话剧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很多，因此在时间上也普遍并不久远，很快就被挖了个底朝天。
看沈灼话剧的那批粉丝属于很佛系的那类，沈灼年纪放在那里，在参演话剧的演员当中演技并不算顶尖的那批，又不算一番，胜在有灵气，还会写一些很新颖却富有内涵的话剧题材，这才吸住了他们。
大部分人年纪还都偏大。
因此在喜欢看的话剧视频的评论区底下看到一群闻风赶来的小年轻们的时候还很懵——怎么啦，一觉醒来变天了吗？现在这么多年轻人喜欢看话剧了吗？
结果翻了个大概才知道，哦，是小沈吸引过来的啊，小孩前几天是说接了个节目去录了来着，这么快就火了吗？
而年轻的粉丝们翻翻评论区就知道平时看沈灼话剧的那批人至少都三十往后了，说话也都很客气，倒是赢得了老粉们的不少好感，没几个小时就有加上讨论群的，还吃到不少安利，快乐地抱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在站子里、w博广场上和诸多视频app里，大家可就没有那么多矜持了，一个个地简直狂喜乱舞，诸如[原来现在的话剧是这样的吗，刷新了我对话剧的认知]、[我对话剧的印象还停留在课本上的选文呢，没想到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就是说为什么真的有abo题材啊还这么有内涵]，[沈灼演的炮灰omega未婚妻好恶役好涩]、[好抓马好爽，果然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洋柿子]之类的放飞言论不胜枚举。
沈灼的老师却时刻关注着沈灼的状态，看到这样就知道自己的人情没白费，一看沈灼在吃饭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打算打个电话，被妻子直接就拦住了。
“打什么电话打电话，”师娘一把夺下老师的手机，不让他打，还数落他，“孩子在录节目呢，有什么事不能等他明天回来了再说，况且还在吃饭呢，你这个当老师的谱大是吧，饭都不让孩子好好吃，人家小裴才认识小沈几天啊，还知道给占菜呢。”
老师也是难得到劲儿上了，不服气道：“就你心疼沈灼是吧，我跑那么多关系都是白费功夫是吧，给孩子打个电话还不行了。”
“你再说！”师娘瞪他。
老师还是咽不下，说：“小裴怎么可能有我会疼孩子，我看，哼哼。”
师娘听他这么说倒是真的“咯噔”了一下，她安静下来，不确信地看着伴侣。
老师看妻子这样看自己，顿时也有点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不对，但开口也很不确定：“你说是不是……？”
于是两口子也暂时歇了那点打电话引发的小矛盾，开始翻手机相册。
亲儿子除了逢年过节会回家，其余大部分时候都不在身边，他们夫妻两个对沈灼可以说是发自内心地疼着，简直就是半个儿子了，因此直播间一直就挂着录屏，哪怕当下在做事没空看，晚上也会凑一起看白天的录屏。
怀疑一旦成立，他们不约而同地将小院子里那一段拖出来播放。
裴淮和叶湑的交谈就慢悠悠地播放着，看完之后，师娘看向了老师：“你怎么比我还敏锐。”
“我记得你当初追我的时候，第一次约会带我去公园里头，散步散得我脚疼也没想到给我买瓶水。”师娘开始翻旧账。
老师被师娘说得老脸一红：“我那不是紧张么。”
又赶紧转移话题，说：“我看呐，八九不离十。”
都是过来人了，老师很明白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很多时候甚至都是不求回报的，他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也会愿意帮扶对方，让对方即使有一天离开自己也有自立的资本和能力。
裴淮和沈灼算是一个圈子里的，老师带出那么多学生了，很清楚一个圈子里的好资源有多么有限，基本就是你吃了我就吃不着的状态。
虽然就目前而言裴淮的咖位和沈灼的没什么资源上的竞争，可是裴淮混到现在了，不会看不出来沈灼是那种有一点机会就迟早能爬上来的人。
他愿意担着风险说出想要拉沈灼一把的话，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