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宋一柠拉着秦析去试镜那天，她能感觉到秦析的紧张，那种紧张体现在肢体动作和语言上。那一天在车上，秦析几乎是一个姿势保持到试镜的地方，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宋一柠看得出秦析的紧张，但她不说，她怕她觉得没面子，秦析那个混不吝的人，你安慰她，她会觉得你看不起她，骨子里的倔强是改变不了的。
宋一柠和秦析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觉得有点不自信，虽然宋一柠自信的觉得自己一定会混出个名堂，但是，至少现在还没有。导致相处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秦析给她的感觉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自己则更像是外来务工人员。骨子里的自卑感也是改变不了的。
她紧张，她也紧张，但她们默契的对这种紧张保持缄默，只字不提。
她们可以并肩作战，但很显然，她们还不是朋友，至少不是好朋友。
她们在逐步的亲密中保持着安全距离。
秦析选出的试镜选段是一段没有台词的情节，她坐在教室里，边学习边不经意地抬头看向暗恋的人，当老师的讲课声大了些便心虚的低下头假装看书，然后再次去偷偷看那个人。完全没有台词只能靠眼神去传递暗恋的心酸。这样的情景化演绎是最难的，因为现场没有搭戏的人，也没有场景，只有幕布，难度太大了，但秦析偏偏选了这一段，宋一柠劝过秦析，说这样的选段太难了，可是秦析坚持。这就是宋一柠稚嫩的地方，若秦析身边是个有经验的大经纪，她坚决不会允许秦析选这一段的。可是宋一柠没有反驳的资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术去反驳，因为她没有经验，她只是个菜鸟经纪人。
秦析的紧张感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全然消散了。
导演的镜头推倒眼眸处，是个极为精致的特写，这是宋一柠第一次看到秦析沉浸式的演绎，第一次看见她在屏幕中的样子，不都不说，宋一柠被这种眼神打动了，学生时期隐匿但却无法隐藏的心动，被秦析演绎得恰到好处。眼神里没有占有，只有清澈喜欢。
“卡，很好。副导演，把试镜的台本给她。算了算了”
导演走到秦析面前
“这样，秦析，我们再来一个场景，就是最后他们毕业的合照，合照之后就各奔东西了。你就看着他，也是没有词，好嘛？”
“好。”
如果说上个场景是小试牛刀，那这个场景就是杀人诛心了，她是最后一次看向他，在剧中的那个年代，再见是遥不可及，重逢是痴心妄想，还能做什么呢？只能无奈地看着他，把那一眼当做是道别。静静地说再见，在自己的眼眸中和从不未言说的爱慕告别。
秦析就是吃这碗饭的。宋一柠很确定，之前只是自信，现在是笃定的坚决。宋一柠看向导演的时候，导演也被那个眼神打动着。
留白的很长，导演在推了远景之后，才喊了卡。
“很好，非常好！”
“谢谢导演！”
试镜很顺利，导演与副导演会与公司沟通合约细节。宋一柠只是执行，没有签字权，秦析的合约还是由大经纪把控的。这也合理，毕竟公司的那一位更有经验，但这件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一个小配角，价格合理，试镜顺利，这就可以了。
宋一柠陪秦析回到家，秦析几乎是第一时间瘫坐在沙发上。试镜是个体力活，现在累的动不了了。
“终于结束了！”
“今天表现不错啊，秦析。”
“你又不懂戏。”
“我不懂还不会看吗？作为观众的评价不重要吗？”
“那作为观众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宋一柠走到沙发这边，拍了拍秦析让她挪开点，占地面积太大了，宋一柠都没有地方坐。秦析往旁边靠了靠，宋一柠才坐下。
“这个嘛，我觉得，很好！”
秦析还以为宋一柠有什么高谈阔论，结果就这个？
“起起起开，真的是。”
“哎呦，我坐会儿，累死我了，观众累的都不会评价了。”
“宋一柠，就你这体力？啧啧啧，这还没让你拿行李干重活呢？就累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大小姐，你有没有良心，你虽然是试戏，但好歹一直坐着，我可一直站着呢！”
“是吗？没注意啊。”
“是啊，你的精力全在镜头上，当然注意不到我了。”
秦析又往旁边坐着了坐，这样宋一柠可以坐的舒服些。
“秦析，你谈过恋爱吗？”
“当然没有！”
“唉，真没有吗？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公司。”
“我看你还是不累，还有时间想这些。”
“我想的东西很正经！”
“切。”
秦析起身去拿了一瓶橘子饮料一瓶水，把饮料递给宋一柠。
“给你，真不知道咱俩谁是经纪人！天天让我伺候你！”
宋一柠倒也不客气直接打开就喝了
“啊！太舒心了！你不拿过来，我都忘了我渴了这回事了！”
“那你最好把吃饭这件事情也忘了！”
“哎呀，你这一提，我还真有点饿了！”
“你又想蹭饭啊！”
“我没说要蹭饭啊！是你说的吃饭，我只说我饿了而已啊。难道你不饿吗？”
秦析想起来饿了，原来饿了这件事是可以想起来的。秦析熟练地打着电话订餐，定完餐转过身看着宋一柠。
“你还不回家吗？”
“呃我歇会儿。”
“我可没定你的饭啊！”
“我也没说我要吃啊。我只是歇会儿。”
没过一会饭就来了，宋一柠看见了另一盒米饭。但是秦析就是不拿出来。
“你就这么看着我吃啊。”
“恩。你马上就进组了，我监督你。”
“哼。”
玩乐归玩乐，秦析还是把饭递给宋一柠。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狠心！”
“真不知道咱俩谁是谁经纪人！我天天伺候你吃，伺候你喝的！”
“我伺候你！以后我背包！我给你拿水！我给你订饭！”
“说的倒是挺好听！你倒是做啊！”
“这不是你家吗？我也不敢瞎翻乱动啊！”
“那你带我去你家啊？”
宋一柠想想自己的“家”然后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家太乱了，招待不了人的。”
“哦。”
秦析的语气里有点失落，但这样的失落，宋一柠是没有办法安慰的，因为她是绝对不可能带秦析去自己那里的。
宋一柠看见秦析只吃菜却不动米饭
“至少吃半碗吧，一天没吃了。”
“哦。”
秦析一生气就哦哦哦的，没别的话。
“秦析，我和你说啊。作为观众我真的能感受到那种不可言说的暗恋和面对分离的无可奈何。我没学过表演，也不懂表演，但我感受到你的悲伤和无奈。能感受到校园爱情的纯粹，作为观众，我给你打101分，多给你一分不怕你骄傲！所以，我才问你谈没谈过恋爱，演的真的太好了！”
秦析眼角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偏偏要装淡定。
“咳咳。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嘛。赶紧吃饭！”
“你明明很开心嘛”
“你到底吃不吃啊，不吃我拿走了。”
“吃吃吃。”
宋一柠很晚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样的环境，怎么好意思让秦析来，这个屋子，这个地下室连转身都费劲，两个人坐着聊天都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了，怎么可能让秦析来呢？
剧组那边和公司谈得很愉快，眼看就要签合同了。可是，天意似乎在捉弄努力着奋斗着的两个人。
秦析看到新闻的时候，宋一柠正好在跑组，秦析赶紧给她打电话。
“快点回来，哪也别去了喂！宋一柠！”
宋一柠这个手机啊，大部分时候打不通，打通的时候不是听不清就是没电了！秦析反复打过去，就是没人接。
没过一会儿，公用电话亭的电话回拨到秦析这里。
“秦析，怎么了？”
“怎么了！还怎么了！作为一个经纪人，不看新闻吗！”
“我有看娱乐新闻的啊”
“别解释了！赶紧回我这里来！”
“可是我还有一个组”
“马上回来！组能比命重要吗？什么也别问！打车回来！别怕花钱！”
“唉”
“马上回来！”
“啊，知道了。”
宋一柠很听话，花了很多钱打车回来的，今天外面的出租车很少，宋一柠等了好久，都想着坐公交回来了，但是想到秦析的语气，还是打车了，宋一柠一边心疼银子，一边想到底发生什么了？
宋一柠被打开门的秦析拽进卫生间。秦析站在卫生间外面指挥。
“赶紧消毒，衣服给你，换完出来。”
“什么？”
“赶紧的，先洗澡！好好洗啊！”
然后门就关上了。
宋一柠不明所以但还是洗了，然后穿着秦析给的衣服出来，刚一开门，一个毛巾就扣在头上了。
“赶紧擦擦。”
“哦。这是怎么了啊。风风火火的。”
“作为一个经纪人，不能只看娱乐新闻！新闻、商业、甚至是政治，全都不能落下，你不知道吗？”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嘛。天天跑组。”
宋一柠也委屈，自从入了职，没休息过一天，不是在跑组就是在跑组的路上。
“看看新闻，把头发擦干啊！”
宋一柠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播报，秦析则把宋一柠的衣服打包扔了出去。
“非典”的爆发使得整个城市陷入了半停滞的状态，剧组肯定不能开工了。换言之，之前所做的一切可能也会就此烟消云散。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毕竟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等宋一柠看完新闻，开始感激秦析，幸好是打车回来的，幸好没去坐公交车。感激还没等说出口，就发现自己的衣服都不见了。
“秦析，我衣服呢？”
“扔了！”
“扔了？！”
“对啊。你在外面呆那么久肯定得扔啊！”
“那我穿什么回家？”
“回家？你看看外面这情况，你怎么回家？”
“那我怎么办？”
“我本着救死扶伤的精神，把我家的沙发让给你吧。”
“切”
宋一柠还是心有余悸的，这样的病毒，爆发之后的结果谁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天一直在外面，要是万一所以，不能住在这里！
“我要回家！这衣服我会还给你的！”
宋一柠走到门前刚开门，秦析就又把门关上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啊，都说了现在最好别出门！还非要乱动！”
“我不能住在你这里。”
“为什么？”
“我在外面这么多天，要是万一”
“呵，宋一柠你好像智商不够用，你都进来这么久了，要是真有什么我能逃得掉吗？”
“哎呀，不行，我还得走。”
“行了！能不能不这样啊，你要当烈士啊？你回家，要是真有什么事情，一路上你不得害更多的人吗？还有，你自己在家里一呆，真有什么事情，连个打电话的人都没有，挺着等死吗？”
秦析有点急，急的说话有点糙，可是话糙理不糙，话没错，宋一柠只能坐下。
而后的一周，宋一柠都怅然若失，惶恐不安，万幸的是，在一天10次的测温下，宋一柠很正常。
“我感觉我重生了！”
“哎呀，不是前两天半夜偷偷抹泪的你了？”
“你看见我偷偷抹泪也不出来帮我擦擦，真是铁石心肠。”
正在拿着抹布的秦析直接把抹布扔过来，宋一柠及时接住。
“正好，用这抹布擦擦吧，擦完眼泪，赶紧干活！把你猪圈般的沙发周围收拾了！不然我就把你和你的窝一起扔出去！”
随秦析怎么说吧，毕竟算是救命恩人了。两人边斗嘴边收拾，也算是她们之间特有的相处方式。
不可否认，她们在逐步的亲密中仍保持着安全距离。
然而又在距离的拉扯下，不断产生比亲近更亲密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