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游
“阿钰……阿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模模糊糊地叫唤，像是隔了一层雾，听不真切。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似乎变得清晰了些，楚钰试了几次，终于勉力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祁云霜将将伸出的手，那双手白皙修长，乍一看并不像一双握剑的手，反倒像世家小姐一般养尊处优。
楚钰顺着手的来处看去，轻声唤道：“师父。”
祁云霜见他醒来，伸出的手便改变了方向，顺势在他头上揉了揉，道：“怎么躺在这里，是上午修行太过劳累了吗？”
楚钰闻言抬头望天，太阳已经经过了头顶，正向着西边而去，竟然已经是下午了。
楚钰心里冒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现在……应该是这个时辰么？
“你呀，”见他没有说话，祁云霜又戳了戳他的脸，“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修行不能急于一时，要循序渐进才行。”
“你每天都这么拼命，反而容易损伤自身，那样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楚钰轻轻眨了眨眼，道：“我知道，只是……时间毕竟不等人。”
如同他一贯的态度，乖乖听训，从来不改。
祁云霜听完，知道说也没用，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脸，轻哼一声，才站起身，道：“行了，不管你怎么想，今天都得听我的。下午休息，随我下山去。”
脸上的痛感还没散，楚钰听了这话，怔了一怔，问：“下山去做什么？”
祁云霜脸上挂起了矜持的笑容，偏过头去略一点头，道：“——吃饭！”
于是楚钰便云里雾里地跟着祁云霜走在了下山的路上。
祁云霜走在前面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楚钰虽然不理解吃饭为什么偏偏要下山吃，却也不想打扰师父的好心情，就这样慢慢地跟在后面。
许是之前睡了一觉还不太清醒的缘故，楚钰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想来想去又什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想了。
到了山脚下，沿着熟悉的路走进青松镇，楚钰忽然吃了一惊。
平日里青松镇也是人来人往，但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此时天色将晚，夕阳的余晖就要落进山的脊线，残阳褪去之后，接替它的，是挂在街道两侧的一盏盏红灯笼，红得像另一轮太阳，照亮了青松镇的夜。
“师父，这是？”楚钰看向身前的人。
祁云霜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灯笼的光落在她的眼里，如同碎落的星点，“今日是长夏节，青松镇组织了庆典，正好去瞧一瞧。”
楚钰看见她承着星点的眸子，呼吸突然滞了一瞬，啊，原来师父是早有预谋，他想。
随着人流一同走进青松镇，两人霎时被喧闹的人声淹没。
“哎！新出锅的糖油果子嘞！”
“瞧一瞧看一看啊！难得一见的喷火表演马上开始咯！”
“客官要吃饭吗？小店刚研制的新菜等您品尝啊！”
一声声叫卖流淌在夜色中，蒸腾起了热闹的人间烟火气，待两人终于在一家酒楼的二楼坐定，从窗边望此盛景，才稍稍从热闹的氛围中脱离。
祁云霜看着街道上攒动的人头，舒了一口气，脸上带起了笑意。
“听说今日晚些时候还有庆典表演，就在青松镇中心的广场上，戏台已经搭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顺路过去看看。”
楚钰见师父笑了，便也跟着笑，道：“好。”
祁云霜又看向窗外，手中的茶杯转了又转，突然道：“聆剑山平日里冷清，你又只顾埋头修行，有时候停下来去热闹的地方看一看反而更好。”
“是，弟子知道了。”
祁云霜点了点头，不再言及此事，再一次看向了窗外。
窗外正好能看见两个小孩在抛球玩，花花绿绿的绣球在空中飞来飞去，配合着孩子的欢笑声，好不热闹。
看着看着，祁云霜又弯起了唇角，较小的那个孩子总也接不住球，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引得旁边的人好一阵手忙脚乱。
楚钰望着祁云霜在灯笼照耀下显得十分柔和的半边脸，思绪也慢慢地开始蔓延。
师父平日里总是待在清清冷冷的山上，其实心里或许是喜欢热闹的吧？
她从不收亲传弟子，唯一的例外就是自己，若是多几个弟子，或许百叶峰的顶峰也能热闹起来。
楚钰这么想着，思绪忽然一滞，又觉得不收才好。
百叶峰顶只需要他和师父就够了，他已经习惯了祁云霜对他一个人的特殊，不需要劳什子师弟师妹来分走师父的注意，若是师父喜欢热闹，他便陪师父一起去热闹的地方。
想着想着，楚钰竟然和自己置起气来。
祁云霜偏过头来一看，便看见楚钰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由得奇怪道：“阿钰，怎么了，不开心？”
楚钰回过神来，眉目舒展开来，自然地道：“无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祁云霜闻言，隔着桌子，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道：“小孩子心思不要太重，出来玩就好好玩，不要想东想西。来，吃饭吃饭——”
原来小二已经将两人点的菜端了上来，还带来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瓶子，里面装着新酿的桃花酿。
“阿钰会喝酒吗？要不要尝一点？”
楚钰迟疑着点了点头。
酒倒进杯里，呈现出清透的色泽，楚钰尝了一口，便被奇怪的味道刺激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是甜甜的，但很奇怪。
楚钰抿了抿唇，看见祁云霜正撑着脸眉眼带笑地看他，便又喝了一口。
柔顺的酒液滑入喉中，带起一片温热，不多时，楚钰便感觉自己也热了起来。
几杯酒下去，楚钰的脑子便像是被一层云朵覆盖住了，有些晕，有些飘飘然，什么复杂的东西也不想了，只盯着祁云霜安静地看。
祁云霜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轻笑道：“怎么了，不会几杯就醉了吧？”
楚钰眨了眨眼，反应有些迟钝，没有反驳，只是道：“师父。”
“嗯？”祁云霜应道。
楚钰垂下眼什么也没说，隔了一会儿又道：“师父……”
话语间带上了一些撒娇的意味。
得，这铁定是有些醉了。
祁云霜默默将楚钰面前的杯子移开，手刚松开，便被楚钰握住了指尖。
楚钰声音粘粘的，像是柔软的棉花糖一般，开口道：“师父——你能不能只收我一个徒弟啊？”
祁云霜好笑地问：“为什么？”
楚钰想了想，道：“因为……因为我喜欢师父。”
“因为你喜欢师父，所以师父就不能有别的徒弟啦？”祁云霜有心逗他。
“嗯！”楚钰坚定地点了点头。
什么强盗逻辑。
祁云霜失笑，但是看着楚钰认真的神色，又不忍心叫他失望。
于是她转了转手中酒杯，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