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刺客
中秋过后第二日，陆时润前来辞行。
“看你伤势大好，我也就放心了。谢大人和袁大人二位，是你的左膀右臂，有他们协助你，想必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我本就不善纵横之道，帮不上忙，留下也是添乱。”
“我有位道友在钱塘的观里修行，我准备明日启程去看望他。”
他这位四叔，从来不问俗事，这回能劳动他来，已经很不容易。
陆洵自然没有意见：“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就不送了，四叔一路平安。我不日也要前往金陵，等事情了结，他日京中再见。”
“你好好养伤，”陆时润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走了。”
清风摇动树影，他白衣无尘，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云屏端着茶盘进来，见陆洵又撑着桌椅在来回走动。
“一日比一日见好，你也不要心急。今日走的够久了，坐下歇会儿吧。”
陆洵只恨伤势好的太慢：“成山的事要定夺，我哪坐得住。”
云屏只好说：“那也不能拔苗助长，反倒叫伤势复发。”
他说话，她都敢顶嘴辩驳了。
陆洵似乎也习惯了。
甚至她上来搀扶，还顺从的坐下来歇息。
云屏斟了参茶给他，刚喝了一口。
窦三在台阶下抱拳道：“爷，我有事禀告。”
他寻常不会露面。
陆洵立马沉声道：“进来。”
云屏避之不及，只好让到一边。
窦三进门还朝她拱手，随即对陆洵道：“爷，中秋前几日，常有几个小贩打扮的壮汉在门前晃悠，当时你叫我留心他们。果然，刚才四爷出门，其中两个便迅速跟在他后头往城外去了，这会还没有走远，要怎么处置，请爷的示下。”
陆洵沉下脸，目光锐利：“追，活捉最好。”
若是负隅顽抗，杀了也行。
他说：“门口的几个，先留着。”
“是。”窦三跟他多年，立马心领神会，匆匆去了。
云屏这才知道，一直有人虎视眈眈盯着这里，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其实暗潮涌动。
陆洵伸手要茶，久久不见回应，这才发现她在出神。
“怕了？”
云屏回过神来说：“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伙人来者不善，为什么不早点解决？还留着他们监视这么久。”
陆洵颇为诧异的看她一眼：
“外头都知道我受伤失踪，并不知道我在这里落脚。多方人马打探我的消息，并不稀奇，不过也算他们有能耐，能找到这里来。”
“所以……你也一时不能确定，他们是谁的人手？”
陆洵说是：“而他们没有动手，八成是没摸清我的底细，我之所以留着他们，也是不想打草惊蛇。”
云屏踟蹰道：“……因为他们打四爷的主意，所以要处置了？”
陆洵的目光锐利，冷冷望向窗外：
“不管是谁，敢来我面前弄鬼，也该要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他身上的锋芒如刀剑出鞘，凌冽逼人。
云屏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忽然又听他说：“你叫谢余来，我有事商议。”
“好。”她心中只觉得要有事发生，也不多问，依言去了。
不多时，叫来谢余，见他和陆洵二人在房中喁喁不绝，直到日暮时分，谢余又匆匆离去。
月上中天。
今夜有风，廊下的卷帘，有一下没一下的叩打窗棂，哒哒作响。
云屏下午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煎药的时候还烫到了手指头，虽然花月找来冰块敷了，还涂了药，燎起了泡子，夜里还是疼得厉害睡不着。
她又翻了个身，睡在外侧的陆洵出声问：“睡不着？”
云屏看他被吵醒，颇为歉疚：“是我吵到你了？我去外头睡吧。下午煎药时候不小心，手上烫了一个泡，现在有些疼的睡不着。”
陆洵翻身仰躺着：“忍一忍，我记你一功。”
云屏嘟囔道：“我又不是来邀功的。”
陆洵低低笑了声：“先睡，省得后半夜没得睡。”
云屏不明所以：“为什么？”
他却没再做声，呼吸匀停，就在云屏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翻身坐起，低声道：“别说话。”
屋子里惯常只留外间的一盏灯，外头的灯照进来，但是内室床前有云母屏风隔开，厚帐子又遮的严实，从外头瞧不见床里的情形。
陆洵慢慢从枕下抽出一柄两寸长的匕首，横在胸前，浑身肌肉紧绷，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等待猎物上钩。
云屏察觉有异，心口隆隆的跳动，也摸索着坐起身，慢慢穿好外衣。
刚系到第二颗扣子……
“噗”——
她也听到了，极轻的一声，像是什么戳破窗纸。
她还没有反应，陆洵已经递给她一块湿漉漉的帕子，她眼疾手快的捂住口鼻，一阵清凉的薄荷香气直冲脑门。
是他睡前用来敷伤口的帕子，他早有防备，一直搁在枕边。
随即，门锁被轻轻撬动，若不细听，很难分辨“哒哒”的声响，和卷帘磕在廊柱上的声音相似。
云屏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攥紧拳头，跪坐在床上。
哪怕陆洵骁勇的名声天下皆知，可是这样的深夜，他还负伤，就算有了防备，遇上刺杀，也难以保证万无一失。
陆洵和谢余商议，是有了防备吗？
暗处布置别的人手了吗？
他能打得过吗？
云屏正胡思乱想着……
“叮！”
眼前的帘子豁然抖动，刀锋的光芒在眼前一闪，黑衣刺客举剑刺来！
“啊——”她惊呼出声。
陆洵的反应比她更快，在她出声之前，偏身避开，手中紧握的匕首，快准狠的朝着刺客的心窝插过去。
一击不中，那黑衣人反应迅速，往后退了两步躲过。
陆洵哪会放过他，站起来要追。
黑衣人眼看陆洵早有防备，迟疑了一下，便要收手。
就在分神的一瞬间，被陆洵一刀插在肩上。
黑衣人吃痛之下往外躲，带的陆洵脚底下不稳，险些要摔倒。
他毕竟还没痊愈，走动都不灵便，何况这样的缠斗。
他身形不稳，被黑衣看出破绽，哪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举刀便迎上来。
陆洵纵然身手厉害，腿上有伤，又拿的是匕首，对上黑衣人的长剑，总是吃亏的。
几次险些被黑衣人伤到。
云屏从最初的惊魂未定，看着两人缠斗，刀光剑影，不时在黑暗中泛出刺眼的星芒。
陆洵不占上风。
云屏也看出来了。
她心中干着急，又不敢出声，生怕给他添乱，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一次次逼近，又被他一次次躲过。
忽然……
她似乎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再一看院外，火光冲天，不知道是哪里走水了。
那黑衣人也发觉了，手中的剑法更加狠戾，次次逼近他的要害。
陆洵躲闪不及，还被他刺伤了手臂。
不能再这样！
云屏拿定主意，踮着脚尖下床，趁着黑衣人没有察觉，偷偷摸到妆奁前，取出她常用的梳头油、口脂等物。
她颤抖着手，打开盖子，瞅准机会，用火折子点燃梳头油，扔到那黑衣人的脚下。
火迅速燎起他的裤管，他一分神，脚底下打滑，重重的摔到地上。
陆洵见机，上前夺过他的长剑，狠狠刺在他的心口。
瞬间，鲜血飞溅，血腥味扑鼻。
火势顺着黑衣人的裤管爬上来，烧的越来越大。
陆洵的目光穿过火焰，向她伸出手，斩钉截铁道：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