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真相
凝晖堂里,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
老太太坐在上首,手边分别是匆匆赶回来的三老爷陆鸿生,大爷陆洵和四爷陆潮。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陆鸿生和陆潮两人都喝的醉醺醺,一身酒气。
老太太不好斥骂儿子,只好对着陆潮发脾气:“也不小的人了!怎么这样不知道自重!不求你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好歹做个正经营生,也强过成日喝的烂醉!”
陆鸿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嘻嘻的喝茶。
陆潮上来作揖道:“老祖宗别恼,我在外头吃酒也不是一味胡闹,结识了许多青年才俊,往后不论是为官经商,都是大有助益的。”
他跟他父亲一样,文不成武不就,次次科考都是名落孙山,正想借着陆洵的东风,花钱谋个一官半职。
老太太看他一眼,年纪轻轻,就是一副酒色上头的模样,恨铁不成钢:
“你也该收收心,好好修身养性,不要你有什么大事业,起码先成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整日同那些女子鬼混,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陆潮恬着脸上来,笑嘻嘻道:“咱们家里有大哥哥就够了,他在外头打拼,我替他在您跟前尽孝。”
“对了,益阳范家久负盛名,您是知道的,他们家有个适龄的姑娘同我正相配,我的一个兄弟替我打听去说亲了,改明儿新媳妇进门,生了曾孙子,一道都来孝敬您。”
益阳范家乃是大族,祖上乃太子太傅,家风最是严谨,他们家的姑娘个个才貌双全,他哪来的脸和人家作配。
老太太看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忍不住暗骂。
碍于众人都在,便说:“那敢情好,亲事说成,早早迎进门来,我和你父母也就安心了。正好。你那内宅里的污遭,也该清理清理了。”
说着声音一沉:“既然人都齐了,把红杏带上来吧。”
三太太发落云屏那时候,红杏还得意洋洋的,没少幸灾乐祸。
这回到了凝晖堂里,陆洵就算坐在那里,一句话没有说,她已经吓软了腿。
她进门跪下来磕头请安,老太太也不叫起,董嬷嬷抄手说:
“姨奶奶,今儿的事是你起的头,怎么样的来龙去脉,你说说吧。”
红杏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
“前儿……四爷喝醉酒、宿在我房里,吐得一身都是。早起小丫鬟收拾衣裳,从袖子里掉出来一个帕子,拾来给我,我……我本来以为是院子里旁的姐妹的……”
她说着话,飞快的觑了陆潮一眼:“我就挨个去问了一遍,没人认得。后来,有个小丫鬟说……四爷近日和外院的一个丫头走得近,常叫她来林子里的暖阁……”
她声音渐次低下去:“……两人一呆就是半天。我这才疑心,多问了几句,有人认得说她是……是、是大爷房里的云屏。”
她话音落地,被陆潮冲上去踹了个窝心脚:“瞎了眼的你!哪只眼睛看见爷跟什么丫鬟去暖阁,还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他内心害怕得罪陆洵,忙辩解道:“大哥,你别听她瞎说,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觊觎你院子里的丫头。都是这个贱人胡说!”
他还要再踹,被董嬷嬷隔开。
陆洵这才开口,问红杏:“那肚兜是谁的?”
红杏眼泪滚下来:“不敢瞒大爷,都是我那丫鬟出的主意,说单凭一个手帕治不了罪……所以我就胡乱拿了一条丫鬟的……都是我糊涂,都是我糊涂,还请大爷恕罪。”
陆潮被董嬷嬷劝坐在圈椅里,气得还要打她:
“贱人!谁给你的胆子!”
红杏哭着不敢作声。
她近日颇受宠,又仗着泼辣,在院子里横行霸道惯了,小丫鬟不过撺掇了几句,她就坐不住,跳起来要去找云屏算账。
心里想着,她做贼心虚,必然不敢回嘴的,自己撒过气,打骂几句就算了。
实在没想到,云屏不光还手,还敢挑衅三太太,把事情闹成这样。
陆潮又根本不顾情面,打骂不绝,她这时候才知道后怕,估计事情难以善了。
陆洵沉声道:“你方才说,有人认得去找你四爷的人是云屏?”
红杏点头:“确实说过,还说她会画花样子,这样别致的牵牛花手绢,一看就是她的手笔。”
“人呢?去把她叫来。”陆洵说。
红杏细想了一阵,浑身发抖:“我那时候正在气头上,没仔细看是谁。”她怕陆洵不信,又连连磕头:“但我能确定就是我们院子里的小丫鬟,大爷要是不信,可以挨个去审问。”
陆洵看出来,她是个没脑子的东西,八成是受了人家挑唆,中了谁的圈套。
他没做声。
老太太指着陆潮,恨恨道:“内宅里女人一多就生乱,也是你纵容的缘故。往日争风吃醋闹个没完,是你自己的事情,好歹没出来丢人现眼,我看现在胆子大了,才敢手伸的这么长,上齐哥儿跟前来耀武扬威!”
“皇上属意叫他做江浙巡抚兼任兵部侍郎,不说往后一家子且都要指望着他,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凭白上他院子里去闹,也不分青红皂乱打乱杀,岂不是诚心叫人笑话我们侯府没规矩!”
老太太一通指桑骂槐,三太太哪会听不出来。
她坐在那里,几次想要插嘴,都被陆鸿生打断,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
“您这话说的严重了,我们都是为了齐哥儿好,都是被红杏这贱人蒙蔽,她轻信别人挑唆,就来生事!既然查明真相,齐哥儿身边那丫鬟是被冤枉,那这事儿纯属就是误会一场,咱们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谁都不往外去说,外人自然也不知道。”
她三言两语和稀泥,要把这事儿遮掩过去。
看陆洵并没做声,换上笑脸恭维道:“齐哥儿什么时候得的任命,怎么也不说一声,好叫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陆洵淡淡道:“任命还没下发,就这几日,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慢慢转动食指上的玉扳指,目光沉沉。
陆潮沾花惹草,好色的名声他心中有数,云屏也跟他说过。
他一直不作声,是想着在老太太跟前儿,若要真揪着不放,只怕伤及兄弟间的脸面,让老太太难做。
幸好陆潮还没醉得狠了,知道把事情往红杏身上推。
老太太把三房的夫妻两个都叫回来,其实就已经有了敲打的意思。
他方才看到,这位三叔虽然窝囊了些,到底是知道分寸的,一直拦着不叫冯氏插嘴,偏偏冯氏越发过分,几乎连老太太也不大放在眼里了。
他抬起眼睛,冷冷道:
“我房里人,是谁叫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