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粉饰太平
柳琼玉这一撞,伤到些额上的皮肉,老太太请郎中来治:“姑娘家的容貌顶顶重要,万不要留疤才好。”
又命人四处去找了祛疤的药膏来。
柳琼玉越发惭愧,一径的磕头请罪:“老太太可怜我,只当猫儿狗儿的养着,这样对我好,越发叫我无地自容了。”
老太太是信三清真人,早晚供香的人,慈悲心肠,也不跟她计较:
“姑娘们年轻气盛,又是被家里人惯坏的,不论是说什么,做什么,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多包涵。我叫你住着,你只管安心,不必妄自菲薄。天气热了,额上的伤要好好养着,不要留疤才好。”
老太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姑娘之间有些龃龉很正常,家人宠着,小打小闹的你要包容,真的过分了,她会出头,但是平日住在侯府,老太太不吱声,你也不要再说小地方来的这些酸话。
送走老太太,柳琼玉暗暗握紧拳头,咬着下唇不说话。
云屏听说,过几日是陆映柔的生辰,有心想做个贺礼送过去,一时又不知道做什么好。
午后静寂,花月在门口的躺椅上睡着,院子里静悄悄的。
从廊下过来一个小丫鬟,在门上道:“姐姐,有个叫香画的来找你。”
“快叫她进来。”
云屏叫醒花月,烧水泡茶,自己取了果碟子,摆上点心和葡萄。
毕竟这是陆洵的院子,香画有些束手束脚,她跟着小丫鬟进来,看着云屏通身的绸缎衣裳,桌上的点心水果,喜盈盈道:
“ 她们都说你得宠,我原本还不信,现在见着你,才知道她们说的没错。”
云屏叫她坐下吃点心:“什么得宠不的得宠的,都是在主子手底下讨生活,”
彼此叙旧,香画又问她好不好,关心她半夜中毒是怎么了。
云屏粉饰太平,只说一切都好。
然后问她:“你去找芙蓉没有?她好不好?”
香画放下茶盏,面露忧色:“大爷婚期一定,针线房多了十分的活计,她素日就是个闷头不做声的性子,人又温顺,管事的派了好多活,她也不推辞,夜里点灯熬油的做,我上次去,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云屏心疼道:“她踏实勤快,别人不肯做的事情都推给她。”
她细想了想,起身取来一个荷包:“这是我攒的银子,替她赎身应该够了,我如今在院子里当差,等闲不好出去,你帮我交给她,叫她趁早离开侯府。”
香画没接银子,知道她也是一心要出去的:“都给了她,你怎么办?”
云屏笑着道:“我现在到他跟前伺候,不是几两银子就能出去的事儿,等等吧,说不定主子哪天一高兴,就放我出去了。”
把荷包塞到她手里:“先紧着芙蓉,横竖我在这里又不受苦,比她熬瞎眼睛强。”
香画接过荷包,又犹豫说:“……可是,就算她出了府,又能往哪儿去?”
云屏:“我早和厨房的杜妈妈说好了,她家里在乡下还有几亩地,不论我们谁出去了,都可以先去那里落脚,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我每个月的月银养她还是够的。”
说得香画笑起来:“我也还有月银,咱们两个人,养她一个绰绰有余。”
这就是三人之间的情谊,不用多说,我想着你一点,你念着我一点,劲往一处使,没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云屏拿着桃粉酥给她吃:“我本来想着,攒到下半年,不光够她赎身,还能余些银子,出去置份家业,到了明年,再给你赎身。”
香画吃的头也没抬:“我不出去,你知道的,我老子娘卖了我给大哥娶亲,我回去了,说不定还要再卖我一回,给二哥娶亲。还不如就在府里,有吃有喝还有穿。”
云屏摸摸她的发顶:“也好,只要你自己高兴。”
香画的眼泪落在点心上,她转过头在肩上擦了下,嗔怪道:“你干什么要招我哭,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或者你哪天要是改变了主意,混出模样来,把我调来伺候你,我也跟着你享享福。”
云屏不禁失笑:“行啊。”
说话间,从门上窜进来一团雪白,花月跟在后头追进来:“这畜生,跑的倒快,刚在后院里撞翻簸箕,现在又跑屋子里来。”
香画没见过小狐狸,起先吓了一跳,后来见它停在云屏的脚边,又壮着胆子摸了摸它:
“这就是玳玳姑娘的小狐狸?长得真好看。”
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常来常往的,小狐狸和众人都混熟了,偶尔窜出来玩一会儿,也不怕生。
众人见它通体雪白,生的精致漂亮,有些点心渣子也愿意喂它。
云屏拿了一块桃粉酥喂它,又摘葡萄喂它,它吃了几口,舔舔嘴唇,摇着尾巴又跑出去了。
香画看着好玩,又跟她说起门上听到的闲话:
“柳姑娘也真是豁得出去,别人也没说几句,就要死要活的撞墙。就是这样,才叫人家更不喜欢呢。我听三姑娘院子的姐姐说,她其实是诚心的,什么都要跟人学,姑娘们去哪儿她都要跟着,谁要说句不方便,她立马眼眶一红就要哭,就像谁欺负她似儿的。”
“还说她假清高,爱在人前卖弄,各人涂胭脂,就她的胭脂是江南什么名家制作,颜色艳又香气浓;还有制香丸香露,人家都做得好好的,她非要扫兴,说她的是露水没干就采的花,制出来的更好。”
“三姑娘是直性子,呲哒她两句,她就受了欺负,说人家排挤她。你说哪有这样的人,果真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云屏听着她说,心想这样的人,前世可不少,面上装的小白花,其实一肚子心眼儿,纯纯是绿茶婊。
幸好她没碰上,不然就她这样刚直的脾气,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香画回去的时候,日暮西沉,云屏本想留她吃了晚饭再走,又怕撞见陆洵,于是送她到门上,千叮咛万嘱咐的:“得了空就去找芙蓉,尽早就去赎身,若要有什么难处,一定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香画百般应下:“明儿我就去,告假也去,你就放心吧。”
说着下了台阶儿往前院二门上去。
云屏正要回院子,见白鹭怀里抱着个不大的匣子,遮遮掩掩的回来,还没到正式热的时候,她穿的十分清凉,云纱的衫子,隐隐透出里头衣裳的红色花样子,鬓发像是才抿的,一丝不苟,她冷哼一声同云屏擦肩而过,能闻到梳头用的桂花油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