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镔铁出炉
青铜的熔点只有八百摄氏度，正好可以在第二步时用来掌握温度。
昨夜赵弛与其他几位学徒轮流拉风箱保持炉温，现在正在一间偏房里休息，听见刘策过来了，迅速跑来，生怕错过些什么。
“小人赵弛，见过护国公，不知道护国公到来，还请恕罪！”赵弛对着刘策恭敬地行礼说道。
刘策摆摆手说道：
“不必这么拘谨，我不在意这些礼数，昨日是不是熬得很晚才睡？”
赵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昨夜没怎么睡，直到今日凌晨才去睡了一会儿。”
“你们都不必如此，炼制镔铁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几个人轮换好时间，控制好温度就行了，不需要全部守在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我都会向你们讲清楚。”刘策认真对众人说道。
众人见刘策如此平易近人，都笑着点头说道：
“我们谨听护国公教诲！”
……
时间很快到了午后，刘策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让学徒们把熔炉的温度降低，并将一块青铜放到炉中。
第二步需要将炉温控制在八百摄氏度左右保持十二小时以上，这个温度正好是青铜的熔点，只要让炉中的青铜保持在半融半固的状态就说明温度是合适的。
这一步的作用是为了形成坚硬的碳化铁晶体，均匀地分布在铁体的海绵状微孔中，这是镔铁的主要成分，也是镔铁中布满了点状花纹的原因。
因为并没有什么技术要求，与昨天相比只是需要保持的温度降低了而已，学徒们已经有了经验，刘策只是简单交待几句后就放心离开了。
第三天上午。
卡着时间过来的刘策看了看熔炉里的坩埚，发现一切都没有问题，便对众人说道：
“可以了，把坩埚拿出来冷却。”
学徒们立刻依照刘策所说，将坩埚从熔炉内移出，冷却后又将其中的钢锭取了出来。
此时的钢锭硬度很高，含碳量很高，属于生铁的范畴，所以需要进行第三步，脱碳处理。
很多人认为生铁是铁，不是钢，这个认知是错误的。
其实不含碳的纯铁才是铁，也被称为熟铁，它是由单一的铁原子构成，不含其他成分，质地较软，是真正意义的铁。
而钢是一个泛称，基本上所有的铁合金都可以称为钢，含碳的就是碳钢，含有其他元素的就属于合金钢。
碳钢根据含碳量的不同，可以简单划分为低碳钢、中碳钢、高碳钢以及超高碳钢。
含碳量越低，硬度就越低，但韧性强，不易断。
相反，含碳量越高，硬度就越高，但韧性差，也就是俗称的脆，很容易断。
而生铁其实是属于超高碳钢的范畴，硬度很高，但却很脆，几乎没有韧性。
“现在将钢锭直接放到炉火中加热到刚才的温度，也就是青铜快要融化的温度，再拿到铁砧上反复捶打，就像你们平时捶打百炼钢那样。”
刘策认真地对周围的学徒进行示范，并强调关键点：
“温度一定不能太高，加热到青铜半融的温度即可，如果温度过高，镔铁就会成为一块普通的碳钢。”
直接将裸露的钢锭加热到八百摄氏度左右会让其表面氧化脱碳，然后进行敲打，重复这个热处理过程，直到钢锭达到合适的碳含量，这个过程也叫做退火。
赵弛在一旁认真地听着，默默记下。
如果温度超过九百摄氏度，会形成奥氏体，而且温度越高，碳化晶体也会随之溶解，这些点状花纹就会损失掉。
经过脱碳处理后的钢锭，碳含量从超高碳钢范畴的铸铁降低到了高碳钢的水平，一块镔铁就这样诞生了。
学徒们欣喜若狂，兴奋地大喊：
“煅出来了！”
“煅出来了！”
……
与此同时，有人已经跑去向蜀王禀报。
许多没有参与的铁匠听到这边学徒的欢呼声，纷纷皱眉，带着质疑的表情朝这边走过来。
当他们穿过围成几圈的学徒，看到这块镔铁时，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
“真是镔铁！真的煅出来了！”
随后纷纷向这一群学徒打听这锻造之法。
然而这哪是三句两句就能听得明白的，学徒们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但那些铁匠师傅们却是一脸茫然。
几分钟后，正在忙着打制甲片的军器监主事听说镔铁已经煅成，半信半疑地让身边一位铁匠大师前去查看。
当那位大师看到镔铁时，脸色一惊，拿起镔铁就往回跑去。
军器监主事陈应接过他手中的镔铁仔细端详，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精彩。
“这……怎么可能？”
陈应一脸惊讶，随即又对身旁的人说道：
“快！去拿些黄矾过来！”
黄矾是一种天然矿物，其成分就是硫酸铁，有一定的腐蚀性。
融水后涂抹在镔铁上，能让镔铁表面的花纹全部显现。
黄矾在古代也是一味中药，通常外用治疗一些皮肤疮瘢。
《唐草本》中就有记录，黄矾，疗疮生肉。《新唐书地理志》也记载了“黄色明矾，瓜州土贡。”
意思是陕西瓜州出产的黄矾矿石品质高，是贡品。
而唐初的《新修本草》又记载：“黄矾亦疗疮生肉，人于绿矾中炼出黄色者充之，非真也。”
意思就是有人从绿矾中提炼出黄色物质充当黄矾，不是真的黄矾。
唐初的《皇帝九鼎神丹经诀》中就记载了“炼石胆取精华法”，就是干馏石胆（胆矾）获得硫酸的方法，被称为“绿矾油”。
而绿矾加热冷凝后就能得到绿矾油（硫酸）和铁锈（三氧化二铁），黄矾就是硫酸铁，现代人都知道，用硫酸和铁锈就能生成黄色物质硫酸铁，这比天然的黄矾矿石纯度更高，但《新修草本》中却说这样合成的是假货。
可见古人虽然很聪明，但也难免会有愚昧的时候，太过于讲求天然。
只不过别说古人了，就是现代人中，过度追求天然，抵制化合提纯的人也不少，殊不知很多天然物质反而含有大量有害杂质，化合提纯的反而更纯净。
一味地追求天然，那为什么还要吃精制盐呢？直接用海水做菜不就行了。
如果唐朝的这些人工化合物成能够被认可，华夏的化工产业早就能领先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