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旭日祈福
凌晨将至，车婉催促尚卓卓快点关掉电视上床睡觉。
“咱俩穿着羽绒服睡吧，别脱了，太冷的。”
外面风刮的呼呼的，尚卓卓把电视关上，回到床上。床很小也很短，她把腿伸直，哪怕就算不脱鞋也不会弄脏床单。
“咱俩盖一起吧，你一半我一半。”
车婉把两床被子叠加在一块，一起盖还能暖和点，尚卓卓寻思两人也不脱衣服，即使同盖一床被子也没啥影响。
盖上之后她还是觉得冷，尚卓卓又把羽绒服上的帽子带上，不过她没枕旅馆的枕头，上面斑斑点点，她看了总觉得枕头不干净，并且闻着有股不好形容的味道。
“我关灯了？”
“关吧。”
尚卓卓背对着车婉躺下，黑暗中她摘下眼镜放到床边，现在她什么也看不清。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冷气都进来了。”
尚卓卓紧靠着墙壁，似乎把自己缩成像小刺猬一样就能暖和点。
“怕挤着你。”
“你这点肉，还能挤着我？”
尚卓卓挪过去点，即使冷，她也不想靠车婉太近。
两人安静躺了一会，车老师睡不着开始絮絮跟尚卓卓说话。
说了半天，尚卓卓没有任何反应，车婉试探性的问她，“睡着了吗？怎么不理我？”
“……”
车老师显然误会了，不是尚卓卓故意不理她，而是尚卓卓有个绝佳的技能，一沾床保准睡，她稀里糊涂的听着车婉还在叨叨，内容一概不知，嘴里只回答些“嗯，嗯，啊”来敷衍车婉。
快天亮时，尚卓卓被冻醒。
她这一宿睡得极不舒服，两床被子厚厚的压在身上也不顶用，而且尚卓卓睡姿不好，半边身子躺的发麻。
屋内冷气十足，冻的她的手是一点温度也没有。
尚卓卓掀开被子，然后躺平身体，在床上胡乱摸索，奇怪！她明明记得手套就在附近，哎？搁哪来着？
半梦半醒间尚卓卓感觉到有一双带着热气的手正朝自己伸来，她下意识靠近，紧紧攥住那双温暖的手不肯松开。
尚卓卓的手很小，而且她手上的皮肤很嫩，有父母疼，平时在家做家务都做得极少，车婉拉过尚卓卓的双手，细细打量。
她能摸到尚卓卓某个指头上有经常用笔写字磨出来的小包，车婉轻轻的摸着尚卓卓的每根手指，她惊叹，人的手怎么能软成这样？再看她自己的，小时候做农活起的老茧到现在还没消去，硬硬的，摸着像块小石头。
车婉止不住叹息，衰老简直是糟糕至极。
车婉摸够了，给尚卓卓找出她的手套戴上。
尚卓卓手套里面有绒毛，冬天戴上很舒服也很保暖，这是尚卓卓从家里带来的，也不知道是她家哪位长辈给她买的，真疼孩子。车婉刚刚没忍住诱惑试戴了一下，软软的绵绵的触感真好，怪不得尚卓卓那么喜欢。
早上快五点，外面的天还是很黑，这一晚上车婉都没睡好，她总是醒来给尚卓卓盖被子。
门外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她听得格外清楚，倒是尚卓卓睡得安稳，什么动静也干扰不到她。
反正睡不着了，车婉干脆起床，把尚卓卓昨晚吃剩的面包用皮筋绑好，等会下山时当早饭吃掉。她转身给尚卓卓压了压被角，把尚卓卓丢在一旁的耳机线绑好放进耳机包里，尚卓卓马大哈一个，什么东西用完了就直接丢在原地，从来不收拾好。
“几点了？”
“还没到五点，你再睡会吧。”
尚卓卓眯着眼看了一眼手机，决定再睡半小时。
“咚——咚——”
“谁啊？怎么了？”
是老板来叫人，“五点半咱们就出发，一会看日出的人多，牵好自家孩子，别丢了。”
“行，谢谢啊。”老板应声回复道:“没事”，转身去叫下一家。
车婉关好门，看着自家“孩子”还在呼呼大睡呢，尚卓卓头上戴着大帽子，整张小脸全陷了进去，帽子上的白毛正好为她挡住了白炽灯下的强光，尚卓卓睡觉不老实，一晚上换了n个姿势。到底年轻，活力满满，车婉很羡慕尚卓卓，不论现在还是从前，车婉觉得自己除了年纪外，其他的没一点能胜得过尚卓卓。
“起了，小懒猪，出去看日出了。”
“嗯——”
尚卓卓机械坐起身来，眼睛没法睁开，她眼镜被车婉放在了桌子上，车婉拿来给她戴好，冰冰凉凉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脸上的皮肤，尚卓卓瞬间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刺激睁开了眼，见尚卓卓起来了，车婉站在床前把两人盖的的被子叠好，又把两张合着的床分开，别看尚卓卓年纪小但她也挺有眼力价，跟着车婉一起忙活，把一切归于原位，时间也差不多了，到点集合了。
尚卓卓从老板那里要回来了昨晚的押金，她们刚商量了一下，等会看完日出就不回来了，直接退房，去南天门坐缆车下山回家。她们跟着老板去他推荐的另一个山头，那里人很少，也有几个游客比她们来的还早，尚卓卓看着他们架好机位，她也想拍，但戴着手套不好拿手机，把手伸出来吧又太冻得慌了，她左右为难，车婉看出了尚卓卓的心思，主动对她说:“你别拿手机了，我帮你拍下来吧。”
戴着手套确实不好拍，车婉摘了一只，不顾自己冻的通红的右手，执意要帮尚卓卓拍下日出一幕。
眼镜起雾了，尚卓卓摘下口罩，对着车婉说:“没事，我自己来就行，你快把手套戴好。”
“别介，我给你拍吧，拍完再传给你。”
“用什么传？”
“用qq传啊。”
“你有我qq号吗？”
“……没有，我好像没加你。”
尚卓卓记得她转班之后就把一班那个群给退了，除了沈小雪和明昊其余人她谁都没加，连秦雨也没加。
“那，那你不是从不加学生的嘛。”
“我可以加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尚卓卓点头答应，她打开手机qq，告诉了车婉她的qq号码。车婉很快就把申请验证发了过来，尚卓卓犹豫了，其实她也不想加什么老师之类的长辈，她只有这一个号，而且用了好多年了，太阳都好几个了。
“……我通过了。”
“嗯，我看见了。”
“呀，太阳出来了！！”
旁边的人连连惊呼，惹得所有人都看向山的对面，太阳只露出了一个头，它还在缓缓升起，亲眼看到好震撼！这是尚卓卓第一次爬泰山看日出，有点可惜，要是她父母能跟着一起来就好了。
“卓卓，你站着不动，用手比个姿势托着太阳，我给你拍照。”
尚卓卓欣然按车婉说的那样去摆姿势，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尚卓卓才觉得车婉还算得上是一位比较亲和的长辈。
车婉劝她再换几个姿势，“多拍几张吧，好不容易来一回。”
“好呀，不过你手机内存够吗？”
“够的，我把之前没用的照片都删了。”
尚卓卓闻言放下心来，由着车婉给她尽情拍照。
车婉拍完后，她低头仔细查看照片，这时天已大亮，炊烟袅袅，早餐店老板卖力的呦呵声回荡在耳边，太阳高升，被它照的地方全部变成了红色。
尚卓卓抬头看天，那上面，说不定真有神明现身显灵，尚卓卓在心中默默祷告，希望她远在他国的挚友陈安生活一切顺利，未来前途光明可期。
前两年，陈父去世，陈安给尚卓卓讲过她的一个小小愿望。
陈安说:“我看过一部电影，记得里面有个情节是一位老太太即将寿终正寝，她早年去世的父亲踏花而至，老太太见到她父亲的那一瞬间就又变成了小女孩，最后她父亲搂着她，两人一块奔赴天堂。我看完很感动，卓卓其实我并不怕死，我甚至想早点见到我爸，到那一天，我爸来接我，什么也不用给我带，只要他人来了就行！他走时才四十出头，很是年轻呢，到时候你记得在我手里放束鲜花，等我见到他时好献给他。”
亲爱的陈安，我没有忘记你的心愿，钟声响起，香火不断，此刻我站在旭日下为你祈福，衷心祝愿你的一切美好心愿都能实现。
“去吃早饭吧。”
“我包里还有面包。”
尚卓卓说着就要掏包，被车婉一把抓住了手腕。
“走，去吃点热乎的！我想了想，面包还是留着当零食吃吧。”
车婉没松开尚卓卓的手腕，就这样一路牵着她走到饭馆门口。
“还想吃馄饨吗？”
“不了，我喝点粥就行。”
车婉点头，要了两屉包子，两碗八宝粥，和一小盘咸菜,俩人等饭时又开始闲聊。
“平时你在家吃早饭吗？”
“有时吃，有时候不吃。”
“你爸妈不给你做？”
“做啊，我妈一般给我煮面条，把方便面的调料包放进去，再荷包个鸡蛋加根肠，有的时候不赶趟，我爸就会出门给我买两个肉包子吃。”
“听着不错啊，我都不给秦雨这么整。太麻烦了，还得早起现煮，平时我就让他吃全麦面包偶尔煎个鸡蛋加个火腿肠，够应付的。”
“唉呦，小秦同学也不容易，怪不得每次都抢我零食，原来在家吃不饱啊。”
“你们还敢在教学楼里吃零食？不怕被教导主任抓住挨骂吗？”
“我们不傻，都藏的可好了！平常只在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拿出来吃，要不我们哪敢啊，你说是吧，车老师！哦不，车主任！”
几周前就一直有小道消息，原先的教导主任要退休回家带孙子去了，车婉极有可能接班上任。
“小鬼头，真瞒不了你，那你希望我接下这个烂摊子吗？”
“我说了又不算，问我也没用啊，学校说了才算。”
传闻看来是真的了，果然无风不起浪。
“领导找过我，但我自己提出的不干，我觉得，维持现状就很好。”
“为什么？”尚卓卓不懂，她问车婉，“你是觉得太累吗？可是你升职了可以涨工资哎。”
车婉苦笑，她告诉尚卓卓事情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实在忙不过来，今年教两个班，本来领导想叫我教三个来，被我一口回绝了，我还怼了他一顿，带两个班都够呛，还带三个！那不累死我啊？唉，真是明显感觉出自己老了，力不从心了。”
尚卓卓觉得可惜，不过这也没办法。
不得不承认车婉是个好老师，她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对学生一视同仁，虽然有的时候脾气差点，说话难听点，急了还好动手，但不能否认她在教学上的用心和对学生们的无私奉献。
“行吧，机会有的是，只要您健康活着，总能遇到更好的职位，就是暂时委屈您咯。”
“委屈我什么？”车婉不解，没觉得自己受委屈。
“工资啊——现在还发着八千块吧？”
车婉笑笑，她说:“你少笑话我啦！我工资加上各项补贴也不少，我挺知足的，再说了挣多少钱也没有把你们教好重要。”
教 书 育 人，没点自我牺牲精神还真不行。
俩人吃完饭边走边聊，一直聊到索道处，坐缆车需要凑齐八个人一块上，缆车里很安静，彼此游客都不相熟，也没人寒暄，尚卓卓坐在最边上扭头看风景，八个人没有空余，男男女女都挤在一块，挪动身体很是困难。
好在缆车下去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到中天门了。
“我买好票了，咱们直接去前面坐大巴。”
“让您破费了，车老师。”
尚卓卓说的不好意思，出来一趟让车婉花了不少钱，她想给车婉报销，但车婉死活都不收她给的钱。
“按你的说法，就当顶你帮我付的饭钱了。”
“一码归一码。”
尚卓卓还在跟她推脱。
“快拿回去好孩子，这是你家里人给你的，你自己好好存起来。以后等你赚到了钱，咱们俩再出来旅游，到那时，我才能心安理得的收你钱。”
“那好吧！车老师等我，我长大后一定能赚到大钱！”
车婉微笑，她跟尚卓卓说:“我相信你！你日后一定有大出息！”
两人坐上了大巴，尚卓卓怕车婉晕车不舒服，便主动让出位置，叫车婉坐到窗户边上。
“你补个觉吧，晚上没睡好是不是？”
“没事，我守着你，你要是想吐就和我说，我这有塑料袋。”
车婉点头，靠在尚卓卓的肩膀上缓缓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