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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的凝香馆夜夜笙歌,大红灯笼夜夜高挂,乃是京城纨绔子弟的逍遥之地。
萧珩走到门口便有不少风尘姑娘笑脸相迎,自然而然地要挽起他的胳膊,皆被照秋推开。
添香阁内,温言软语,红绡帐暖,透过轻纱隐约能瞧见床榻间的白衣男子,衣衫半敞,单手支颐,任由歌姬捏肩捶腿。
倏然,添香阁的门被人推开,惊扰了屋内人,几位姑娘纷纷侧目,只听萧珩声音低沉道:“出去。”
姑娘们又看向白衣男子,只见白衣男子挥了挥手,缓缓睁开眼眸,“累了不少时日了,今儿想在这逍遥一番也能被你追来,莫不是想要同我一起逍遥?”
萧珩坐在椅子上,摩挲着墨玉扳指,“薛重琅是不是你弄回来的?”
白衣男子依旧慵懒地侧卧在床榻上,烛光微弱,透过轻纱也未能瞧清他的真容。
“当然。”
萧珩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怒气,即便多年来他喜怒从不形于色,但是这一次在薛重琅的事情上他也有些绷不住了。
“你倒是承认的坦荡。”
纱帐间传来一阵笑声,“你不愿靠女人铺路,可如今世道便是如此。”
萧珩起身,烛火映在他的身上,玄色刺金蟒袍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模样。
“本座的事,你日后少插手。”
说罢,萧珩抬脚而去。
“我劝你别想着把她弄出来。”
萧珩驻足,微微侧目,听他继续说下去。
“薛家,让薛重琅顶替薛云笑入宫,若是你将她弄出来,届时圣上大怒,迁怒薛家,欺君之罪,当株九族,你连她的命都保不住,若是再把自己搭进去,这些年的谋划可就付诸东流了。”
他的语气平平,本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到他口中像是在唠家常。
萧珩的手陡然紧握,回头冷眼看了看床榻间的人,压制下自己的怒气,抬脚离去。
萧府
“去查一下他最近都做什么。”
照秋一路提心吊胆,生怕被萧珩当做出气筒,此刻他领命火速离开。
萧珩临窗而立,颀长的身影倒映在屋内,他推开支摘窗,夜里的寒风扑面而来。
两年前,他连夜从青云山回到京城,因为京城之事紧急,他未曾告别,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再思念薛重琅,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她接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萧珩知晓薛重琅定会因为当年的不告而别怪罪她,若是日后在宫宴遇到,定会让她多想。
“来人,去办一件事。”
卯时,薛重琅睡眼朦胧地起身梳妆,今日便是选秀之日了,依照选秀的流程,名册之内的秀女要先入宫盘查,宫外之物一律不得带入,然后再跟着内阁内官前往宗正寺核对名册,之后听从教习嬷嬷训话,最后前往慈宁宫参与选秀。
“姑娘,昨儿成衣铺将衣裳送来了,确定要穿这一套吗?”
云茗并不希望薛重琅被选上,若是穿着简单,兴许就不会被选上了。
她的小心思被薛重琅一眼就看穿了,“选秀这种事,与衣着并无关系,圣上选秀无非是为了制衡朝堂,朝堂结党营私,官官相护,无论哪一个都是一种威胁,只有将这些官员的家眷当作筹码,前朝的官员才不敢太放肆。”
“所以姑娘是一定会被选上了?”
薛重琅轻叹一口气,“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会被选上,至于以后会到什么地位就全看自己的本事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薛重琅走到垂花门时听闻丫鬟低声议论,“二姑娘今儿一早不知怎么了,上吐下泻的,整个院子都忙乱了脚。”
薛重琅的眼底划过一抹不屑,拙劣的伎俩。
“姑娘早膳就没吃,现在吃些点心吧,选秀流程繁琐,怕是一日都吃不上东西呢。”
薛重琅虽说没胃口,但多少吃了些点心,她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马车在承天门前停下,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薛重琅蹙眉揉了揉耳朵。
薛重琅下了马车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马车上挂着带有“萧”字的府牌,不禁让她想起了萧珩。
她微微摇头,他怎么会在这呢。
秀女入宫的时间和早朝的时间赶到一起了,故而正门是留给官员的,秀女则从角门进入。
太监对秀女的盘查极为严格,薛重琅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顺利走进去。
之后按着昨儿说的流程走完已到了晌午,此时圣上正好下朝。
闺阁中娇养长大的姑娘们哪里吃过这种苦,却也不敢言说。
慈宁宫内皇后、尊荣夫人、湘夫人、贤夫人、德夫人早已入座,不多时便听闻太监传道:“圣上驾到。”
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上前请安,之后坐在了太后身旁。
薛重琅远远看着,男人眼角下压,不苟言笑,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禧儿,今儿这些都是朝中官员的家眷,你瞧着五官端庄,好生养的就留下吧。”
永安帝后宫无数,子嗣却是单薄,皇后多年无所出,唯一的长子竟然还是个受宠一夜的才人所出,生母地位卑微,连带着孩子也不受宠,这么多年屡屡有后妃怀孕,能活下来的却寥寥无几,前朝后宫皆为子嗣担忧。
如今太后这话意思也很明确,就是为了繁衍子嗣。
“哀家找钦天监看过了,今儿是个良辰吉日,想来今日选入的秀女定然能为你开枝散叶。”
薛重琅眉梢挑起,没想到这个圣上还是个相信鬼神之说的人,她的唇角不经意间扬起。
太监念着秀女的出身和来历,秀女上前一步让众人认识。
“太傅郑烨之女郑婉毓。”
郑婉毓才貌双绝,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长相也算得上出挑,出身又好,去年不少公子上门求娶,皆被婉拒,郑家就留着她为家族争光呢。
“好。”圣上眉眼含笑,对郑婉毓甚是满意。
对于不满意的圣上只是淡淡地“嗯”一声,便再无下文。
“刑部侍郎傅清玄之妹,傅瑶音。”
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人窃窃私语,“怎么连妹妹也送来?”
尊荣夫人听着议论有些不乐意了,她慵懒地倚靠在软枕上,说道:“傅侍郎父母双亡,唯有胞妹未曾出嫁,如今也到了议亲之龄了,长得真是不错呢。”
薛重琅站的远,只看着上座的尊荣夫人着一袭蜀锦缎嵌红宝石刺金芍药的华服,正单手支颐不紧不慢地打量这下面地秀女。
她虽瞧不清尊荣夫人地面容,但这种场合下能这样说话的,不是宠妃便是家世显赫。
果不其然,傅瑶音被留下了。
“钦天监温睿之女温婧诗。”
温婧诗看上去如弱柳扶风,说话也温声细语,性子也不紧不慢,瞧着与宫中的妃子有些不同,这倒是让圣上有了兴致,便将其留下了。
“礼部尚书薛敬之女薛重琅。”
薛重琅上前一步请安,她着一袭浅紫色云锦段刺金留仙裙,飞仙髻高高挽起,三两簪钗交叉在发髻上,整个人清冷又孤傲。
圣上微微抬头,如此清冷孤傲的美人也是少见,不卑不亢,从容有度,算是不错,自当是要留下的。
薛重琅之后,她便没有再关注其他人,后来只听说留下的都是五品官员以上的姑娘,差不多有二十余人,薛重琅心下暗自感慨,这后宫还真是热闹,她倒要瞧瞧这些人能掀起什么样的浪。
萧珩下朝之后往枢密院走着,却有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匆忙跑来,险些撞在他的身上。
“帝师饶命,奴才无意冒犯。”
萧珩睥睨着太监,冷声道:“说,何事?”
太监颤巍巍道:“回禀帝师,今儿是选秀日,原本被选中的秀女都是要验身的,往年都是户部尚书监督的,可这户部尚书昨晚突然病了,听闻现在还起不来身呢,奴才没法了,只能来请帝师挪步。”
萧珩嗤声,“你们这些狗奴才,什么脏活累活都往本座身上甩。”
太监抬手擦了把汗,“圣上选秀,旁人都担不起啊。”
萧珩“呵”了一声,脚尖一转朝着净身房走去。
圣上疑心深重,即便赵太师是当年扶持他上位之人,他对赵太师也有所忌惮,整个朝堂深的圣心的只此萧珩。
被选中的秀女跟着嬷嬷前往净身房,接下来便是众人难以启齿的验|身了。
宫廷的验|身把控极为严格,在验身开始之前谁也不知验身官是谁,故而不会存在徇私舞弊或是贿赂之事。
萧珩到时净身房的嬷嬷已然将仪容仪表等检验完毕,最重要的验|身必须要有前朝官员监督。
“点名。”
话音落地,薛重琅心下一惊,她抬眼看着眼前人,身形颀长,金相玉质,一袭玄色刺金蟒袍衬的他贵不可言。
“薛重琅。”
所以,她并不是突然离开的?
只是……
“薛重琅。”
照秋念着她的名字,她迟迟未曾应声,萧珩从站到这里的那一刻,便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薛重琅了,以至于从点名开始他便是背对着秀女。
此时,他微微侧目,目光落在薛重琅的身上。
两年了,她依旧和从前一样,只是今日的她耀眼如星,灼灼其华,令人可望而不可得。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清冽道:“薛重琅。”
照秋不可思议地看向萧珩,他家主子这两年对外永远都是冷冰冰的,也就只有对薛家姑娘才会温柔些许。
薛重琅回过神,冷冷走出来,途径萧珩身边时她的脚明显顿了顿。
萧珩的目光也随着她的背影看去。
“主子,名册内的二十人已全部在这了。”
萧珩闻言抬脚跨入净身房正门。
验|身的秀女全部都是从侧门进入,依照名册的顺序一一进入,进入之人需褪|去衣物躺在木板上,由嬷嬷盖上红色绸缎,启动机关,推到对面屋子,对面屋子的人并不能看见秀女的脸,只能看见下半身,检验完之后需记录在册,以便查阅。
萧珩单手支颐闭眼假寐,脑子里全部都是方才见到她的模样。
她,很失望吧。
轮到薛重琅的时候,验|身嬷嬷伸手去揭红绸缎,被照秋一把抓住,示意嬷嬷停下。
照秋回头看向萧珩,“主子,还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