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曲水流觞
管潇跟着眠山进了府邸,一路上管潇都十分识相地低着头,没有像在司马绍府里一样东张西望的。
管潇心中清楚,司马绍不一定会要她的命,但在这里可就不一定了。
“眠兄,没想到你也来了!”一个白衣翩翩,眉清目秀的公子偕同小童走进来,看见走在前面的眠山,立刻快步追了上来。
眠山顿足,回头看向阮放,笑道:“没想到阮兄也来了。”
听闻此话,阮放面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难得王大人盛情邀约,在下实在是不好推拒。”
阮放洒脱内敛,平时结交不多,并不是很喜欢曲水流觞这样的活动。
“咦,这位是……”阮放的目光落在管潇身上。
眼前的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梳着惊鹤髻,身着鹅黄色广袖襦裙,微微低垂着脸庞,昏黄的烛火映照下,只能依稀照见出个朦胧的轮廓。
阮放一时有些讶异。
不同于他们这些人无所忌惮的放浪形骸,眠山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从来没见过他带侍女出门的。
眠山微微一笑道:“她叫念儿,是我最近收的婢女。”
阮放又看了管潇一眼,点点头,收回目光,也没有再多关注管潇。
管潇落在二人身后,和阮放的小童走在一起,小童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怀里抱着礼物,好奇地抬眸看着管潇。
管潇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两人,一边悄声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小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姐姐生得真好看,怪不得能被眠公子带在身边。”
管潇淡淡笑了笑,念儿确实好看,但无论男女,乱世里长得好看,都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王导的宅邸很宽敞,进了门便是宽阔的前院,又穿过两道门,这才见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中年人向阮放和眠山问过好,又另派了一个婢女带他们到后院去。
后院有假山荷花池,一道人工河渠至假山处蜿蜒流下,渠水两边铺了席子,席子上摆着矮桌,矮桌上放着瓜果并酒菜。
此时矮桌旁已经盘坐着五六个少年人了。
他们的仆人也都陪着跪坐在身后伺候。
“眠山和思度来了,快坐下吧。”首座上人含笑温声道。
管潇不由悄悄抬眼朝声音望去,只见说话的人面色沉稳,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眼眸深邃,皮肤白净。
王导敏锐地察觉到了管潇的视线,略微一愣,随即笑道:“眠山,这就是司马绍送给你的婢女吗?”
王导话音一落,周遭的欢声笑语顿时有一瞬间的冷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管潇身上,带着揣测和不悦。
管潇不由感觉头皮一紧,但是她却闭紧了嘴巴没有开口为自己说话。
倒是眠山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边和阮放落座,一边随意道:“她叫念儿,相术只在我之上。”
眠山话音一落,在座的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这个婢女会相术?”
“这怎么可能呢?相术这等玄学,岂是一个小女子能学会的?”
说话的人都带着不可置信的怀疑和羡慕嫉妒恨。
就连眠山身旁的阮放都面露震惊,看着眠山,语气结巴地说道:“眠兄,你是在开玩笑吧,她她她……她的相术怎么可能在你之上?”
王导也略微一愣,看着管潇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探究。
“眠山,你说她会相术?”
面对王导的询问,眠山只是笑笑不说话,然后撇过头看向身后的管潇。
管潇不得不硬着头皮,从眠山身后爬出来,顶着王导探视的目光,镇定低头道:“会一点,但不多。眠公子说我的相术在他之上,实在是过誉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
虽然这个时代不养废物,但是表现得才能越大,被榨干利用的几率也就越高。
毕竟能者多劳。
瞧瞧,她在司马绍那里小小露了一手,立刻就被司马绍插到眠山这里当靶子了。
大约是从来没有见过会相术的女子,在座的众人看着管潇,听她坦言自己会相术,眼神中不约而同都多了一丝好奇。
王导的目光仿佛针芒一样,在管潇身上停留了很久,随后才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既然如此,也请姑娘一起同乐吧。”
王导朝旁边的婢女示意了一眼,婢女点点头,立刻就去拿了一张席子想要铺在眠山身边。
但王导却出声道:“请姑娘上座。”
管潇有些惊讶,但看眠山和其他人都没说话,只好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小心翼翼地盘坐在了王导身边。
王导穿着墨色的深衣,凑近了坐,管潇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熏香味。
王导扫视众人一眼,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
四五个婢女们便端着盏盘坐在假山之下,开始往河渠里放酒杯。
杯子是木制的,里面放了浅浅的半盏酒,谁要是取了美酒,就得作诗一首。本来曲水流觞是一种祭祀习俗,后来逐渐变成了文人墨客互相斗才的游戏。
管潇看着酒杯一杯杯地从自己面前飘过,不为所动。
不是她不会喝酒,而是她不会作诗啊!
眠山作了两首诗,诗词平平。倒是那个眉清目秀的阮放大放异彩,做出来的几首诗都获得了众人的大声喝彩和好评。
就连王导也目露赞赏,缓缓道:“怪不得人说思度和其从弟孚都有诗才。”
思度是阮放的字,阮孚是阮放的从弟。
听到王导提起阮孚,阮放的神情黯然了一瞬,原本兴高采烈的面庞变得有些郁闷。闷闷地端起矮桌上的酒杯,一口把里面剩余的酒饮尽。
管潇虽然不言不语,但实际上却在心里暗自用小本本记下了,这里的人物关系实在混乱,但混乱也有混乱的好处,方便她这个外人浑水摸鱼啊。
正当管潇想着要如何打听郭璞,如何寻找《青囊中书》的下落时,一旁的王导突然转头看向了她:“姑娘坐了许久,为何不取酒来饮呢?”
管潇:虽然但是……
管潇抿了抿唇道:“我不会作诗。”
听到管潇的话,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觉得管潇说的话实在好笑。她既然会相术,怎么可能会不识字?
既然会识字,又怎么可能不会作诗?
连平头百姓都能作一些打油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