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虚与委蛇
“红信石?”眠山面露诧异之色,抿了抿唇,慢慢地将酒杯放下了。
眠山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之色,心情有些复杂。原本他以为管潇是司马绍的人,可照这么看,好像并不尽然。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眠山淡淡地说道。
“只是……”那医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酒中红信石下得并不多,虽不会立刻致命,但却会缓缓侵蚀人的性命。”
听到这里,眠山目光一凛,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愣了好一会,才无声地挥了挥手。
那医者见此也不再多言,躬身退了下去。
管潇并没有将那杯酒放在心上,反正她喝了酒也没死,只要能回到现代,管她喝的是什么东西,大不了洗个胃。
管潇挠了挠头,却在此时听到外面有人嚷着府里走水了。
走水?
又……又着火了?!
管潇神情一愣,打开门一看,只见外面仆人们拎着水桶人来人往的,场面十分慌乱,东南角的一侧,隐约有浓烟滚滚。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送上来让她跑路的机会,这要是不跑,简直对不起老天爷。
反正这府里是没有郭璞那本书的下落,再找也是白费劲。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离开这里……
顺便也离开大公子和眠山的控制和视线。
大公子这个人心机太深,太危险了,完全捉摸不透。
管潇刚准备在房间里摸点值钱的东西跑路,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微微一变,转头望向门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又重新坐下了,面上带着十足的狡黠,不急不缓地喝起了茶。
好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才逐渐小了。
管潇不由得轻笑一声。
另外一边凉亭里的眠山面色平静,默默地看着管潇居住的方向,温润的眸子深不见底:“她没出房门一步?”
一旁的下人低头恭敬地回禀道:“没有。”
“有点意思了。”眠山淡淡地笑了笑,笑容异常冰冷。
他本意是想给她一个机会逃跑的,如果真是如他所想,她和司马绍并非一路人,她肯定会趁此机会跑掉的。
而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司马绍的,白白放走管潇。
只要管潇跑了,他立刻就会派人去杀了她。
一来拔掉身边这根钉子,二来人是自己跑出去是在外面的。司马绍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他头上。
真是太可惜了。
眠山随手折下一片叶子,看了看,又轻嗤一声地丢开了手。
管潇把桌子上的茶具糕点移开,沉吟少许,食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八卦图,又在东南方向泼了一杯茶水,茶水在桌上四溅蔓延开。
管潇伸手在上面点了点,眼眸微沉,这是坎为水的卦象,意思很清楚,她现在在眠山府里,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水底捞月。
刚刚的起火,也只是一个假象,如水中月一样。
虽然这几日管潇并没有得到和郭璞有关的信息,但却也知道这里是广陵,大公子是琅琊王司马睿之子,司马绍。
司马绍有异相,并非池中之物。虽然她不了解这段历史,但想想也知道,司马绍绝对不是会是什么炮灰。
离权利中心的人越近,就会有越多的麻烦缠上身。
管潇沉默着,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美丽的轮廓。她的眼睛微微低垂,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不时地眨动一下,透露出一种专注思索的神情。
门口敲门声响起,管潇的思绪一下子回过神来,前去开了门。
门外的眠山提着灯笼,笑意盈盈,昏黄柔和的光线更衬得他俊朗非凡,宛如谪仙一样不染尘埃气质。
知道眠山和司马绍一样不是什么善茬后,管潇顿时对眠山的来到,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但面上依旧一如往常地热切问道:“眠兄怎么还没休息?”
眠山淡然笑道:“王大人邀我前去赴曲水流觞之宴,姑娘若是有兴致,不如就一同前去吧。”
曲水流觞?
管潇露出一脸茫然疑惑的神情,倒是结结实实地让眠山有些惊讶。
眠山随即就笑了:“姑娘不知道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是景国贵族和文人雅客的游戏,大家盘坐在人工河道两边,将酒杯置于上流,从上往下,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取来饮下,顺带赋诗一首。
眠山吃准了管潇是不会拒绝的。
她询问“郭璞”这个人,又借他的书房一观,即使她不是司马绍的人,也是抱着目的而来的。如果他的府中达不到目的,自然要去别的地方去碰碰运气。
管潇确实没办法拒绝,哪怕知道这是个鸿门宴,依旧要硬着头皮上去踩一踩。光在眠山府里待着也没用。
“念儿只是个婢女而已,眠兄相邀,念儿怎么敢拒绝。”管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眠山没有说话,她要是真的只是个婢女而已,她以为她有资格去这曲水流觞之宴吗?
光是会相术,她就已经不是个普通婢女了。
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车夫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老实巴交的样子,穿着粗麻,鞋底沾着厚厚的一层泥,头发梳了一个髻,面容枯削,脸色黝黑泛黄,带着几层皱纹。
管潇上车的时候,下意识微微皱眉,多看了车夫一眼。
“念儿姑娘 ,一会去到王丞相府上,你便是我的婢女了。”眠山提醒她道。
管潇当然知道眠山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不方便提司马绍吗?
无所谓啦。她本来就不是司马绍的人,等她找郭璞,找到青囊中书,还不拍拍屁股走人啊。
管潇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没有丝毫抗拒,滑跪得非常直接,毫无骨气:“公子放心,念儿知道。”
眠山不由暗笑,也不知道她在司马绍面前,是不是也这样听话乖巧。这个婢女的确很不一样,怪不得司马绍会这么看重她。
不过今天她既然敢和他一起来赴宴,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小命活着走出丞相府了。
司马绍刚脱了衣,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就听到盯着眠山府中动向的暗卫前来禀报说:“念儿姑娘刚刚和眠山一同出了府,坐马车往王导家中去了。”
“去了王导那里?”司马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头紧皱。
这颗棋子看来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