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一次分手风波
绵羊姑娘躲在一床夏凉被下面。我藏在一张床单下面。
绵羊姑娘把头也缩在夏凉被下面。我侧着身子看着她。
她终于探出了头,说:“太热了。”
我笑着说:“我刚刚故意关掉了风扇,就是想看看你能在里面闷多久。”
绵羊姑娘说:“你太坏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认为这叫做睿智。”
绵羊姑娘说:“你的脸皮太厚了。”
我摇了摇头,说:“我认为你应该说我的脸皮太薄了。”
绵羊姑娘问:“为什么?”
我笑着说:“因为我压根就没脸没皮。”
绵羊姑娘说:“我要睡觉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
绵羊姑娘说:“我真的要睡觉了。”
我仍然笑眯眯地看着她。
绵羊姑娘说:“你去把灯关了。”
我说:“好。”
灯被关掉了。
绵羊姑娘翻了两个身,叹了口气,说:“我睡不着。”
我笑着说:“我知道。”
绵羊姑娘说:“你给我讲个故事,哄我睡。”
我立刻拒绝:“不行。”
绵羊姑娘问:“为什么不行。”
我回答说:“因为没有心情。”
绵羊姑娘问:“那你想干什么?”
我回答说:“跟你想的一样。”
绵羊姑娘说:“我想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回答说:“我想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和绵羊姑娘都沉默了。
黑暗中,绵羊姑娘轻柔地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你的mp4带回来了吗?”
打开灯,再打开电脑包,在夹层里拿出来mp4,递给绵羊姑娘。
绵羊姑娘摆弄着mp4,说:“怎么全是那种电影?”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问:“你想看哪种电影?”
绵羊姑娘说:“我没想看那种电影。”
我给了她一个“懂你”的微笑,说:“我知道,我知道,那你就勉为其难吧。”
夏凉被丢在了一旁,一张不大的床单下挤下了两个人。
绵羊姑娘说:“这样是不对的,你必须把这些电影删掉。”
我说:“好的,明天我就删。”
那部电影没有看完。后来我们把mp4扔在一边,让它自己播放。
等mp4再次被捡起来的时候,已经播完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晚上,绵羊姑娘问我mp4里的电影是不是都删掉了。
我回答说:“没有。”
绵羊姑娘问:“为什么?”
我回答说:“昨天那一部没有看完。”
绵羊姑娘说:“我没说还要继续往下看。”
我回答说:“可是我怕你想继续往下看。”
绵羊姑娘说:“好吧,我们把它看完。”
一宿无话。
第三天晚上,绵羊姑娘问我mp4里的电影是不是都删掉了。
我回答说:“删掉了一部分。”
绵羊姑娘说:“拿给我看看。”
我把mp4递给她。
绵羊姑娘说:“你为什么就删了一部?”
我回答说:“那一部看完了就删掉了。”
绵羊姑娘说:“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全部删掉?”
我回答说:“可是我怕你想看第二部。”
绵羊姑娘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第四天晚上,绵羊姑娘说:“mp4呢?”
她再也没有问过关于“删电影”的事情。
绵羊姑娘回家的那天,她坐在大巴车上,依偎在我的怀里。
我问她:“这几天过得开心不开心?”
她说:“不开心。”
我一愣,看着她的脸,问:“为什么?”
她回答说:“因为这些天我一直在犯罪。”
我知道她所谓的“犯罪”是什么意思。
我又问:“如果不考虑这些呢?”
她回答说:“开心。”
我说:“开心就好。”
她又抬头问我:“你开心吗?”
我说:“不开心。”
她一愣,抬头看着我的脸,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总是想到你就要走了。”
她又问:“如果不考虑这些呢?”
我回答说:“开心。”
没有绵羊姑娘的日子,是煎熬的。就像沙漠里的行旅,过上了水囊里空空如也的日子。
好在每个暑假总是忙碌的。
人在忙碌的时候总是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
换句话说:忙碌的日子,容易熬。
开学的前一天,绵羊姑娘忽然邀请我去ktv。
我问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绵羊姑娘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说:“最好还是不要去那里,我们男生一般只有伤心的时候,才去那里。”
可绵羊姑娘还是坚持去了ktv。
我唱了三首歌,分别是任贤齐、罗大佑和水木年华的歌。
绵羊姑娘唱了两首,分别是孟庭苇和高胜美的歌。
绵羊姑娘唱完了,我给她鼓掌,鼓励她再唱一首。
她没有点歌,也没有把话筒放下,却转过身呆呆地看着我。
借着荧幕照过来的光,我看见她脸上似乎有东西在闪烁,定睛一看,居然是泪痕。
我想要站起身来,向她走过去。
可是她却向我说了一句话。
我当时就一阵眩晕,栽倒在沙发上。
绵羊姑娘说的是:“我们分手吧。”
她只是简单地说了五个字,在我的耳边却想起了五个炸雷,每一个炸雷都好像用大锤在我的胸口重重地砸下。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要朝她走过去。
可是,我的心却重于千斤,使得我根本站不起来。
我向她伸出双手,可是我的手是那么得短,像初生的宝宝,不受控制地张开,又合上。
胸口像是淤积很大一团气,呼不出,也咽不下。又一小股气顺着胸腔一路向上,一直到了鼻子,鼻子就开始发酸。
鼻子一酸,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一滴,两滴,汇聚成了束,束又成了小溪,小溪变成大河,大河变成汪洋。
我知道“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我也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我想要控制,我希望自己是个坚强的男人,正如每一个男生所希望的那样。
可是眼泪越是控制,反而流的越多,像是故意跟我怄气一样。
我索性不去管了,任由泪水肆意的流淌。
绵羊姑娘也泣不成声了,她擦了擦眼泪,发现我竟然在哭,便赶紧扑过来,趴在我怀里,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抱住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都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了了。
绵羊姑娘说:“我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这么痛苦,我自己也特别特别难受。”
我的嗓子眼也像是灌了铅一样。
绵羊姑娘紧紧地抱住我,说:“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很害怕。我现在又害怕又痛苦。”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绵羊姑娘坐起来,推了推我,说:“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我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想说,可是说不出来。”
绵羊姑娘放声痛哭,说:“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们不分了好不好!”
一句“不分了”传到我耳朵里,不亚于几百剂鸡血打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的腿好了,我的胳膊也好了,我的嗓子也好了,我的全身上下都好了。
我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绵羊姑娘走过去。然后,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迈步就往外走。
绵羊姑娘问我:“要去哪里。”
我说:“回家。”
她问:“回哪个家?”
我说:“回老家。”
她问:“为什么要回老家?”
我说:“回老家办婚礼,娶你。”
她挣扎着,把着门框不肯走:“你别闹了,我的包还没拿呢。”
我才又转身走回沙发。
绵羊姑娘挣脱出去,对我说:“你今天像疯了一样。”
我叹了口气说:“是的,我为你而发疯。”
绵羊姑娘扑到我怀里:“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说了。”
回校的路上,我问绵羊姑娘:“你为什么这么突然地要跟我分手?”
绵羊姑娘说:“能不能先不要讨论这个了?”
我说:“好吧,我们把这一页翻过去,权当它没有发生。那你以后还会说分手吗?”
绵羊姑娘说:“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
绵羊姑娘说:“不知道!”
我说:“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裁缝店。”
绵羊姑娘问:“你的衣服破了?我可以帮你缝。”
我说:“我要缝的不是衣服,而是你的嘴。”
绵羊姑娘说:“我的嘴?为什么?”
我说:“那样你就不能对我说出‘分手’两个字了。”
绵羊姑娘说:“哎呀,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老抓着不放好不好。”
我叹了一口气,说:“可是你带给我的伤痛,又怎么会是三言两语就能抚平的呢?”
绵羊姑娘说:“好啦,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伤心,我自己也承受痛苦了,你就饶了我好不好。”
我说:“好。”
绵羊姑娘没想到我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转头一脸愕然地看着我。
我抱起她那张白嫩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狠狠地抱紧她。
她也抱紧了我。
直到——
“太疼了,松开我吧。”
第一次分手风波,就这么消散了。
我希望它就像尘土,一旦消散了,就再也找不到了。就让这一段痛苦的经历,变成尘封的记忆,永远搁置在脑海最深处。
我想知道绵羊姑娘的想法,尽管我已经猜出了大概。她不让我问,我也不着急问。我知道,按照她的性格,很快她就会自己告诉我。
开学后,第一个周末,因为一些没什么稀奇的事情,教会的礼拜临时取消了。
绵羊姑娘约我出去走走。
夏日的风,像是年迈的老太太赛跑,带给不了人们任何一点儿激动和爽快。
我和绵羊姑娘并排地走着,走走着走,我们就不约而同心照不宣的到了小旅馆的门口。
绵羊姑娘看着小旅馆的招牌发呆。
我问她:“怎么不进去?”
绵羊姑娘皱着眉头说:“怎么又来这里?”
我回答说:“不是你领我来的?”
绵羊姑娘说:“我以为是你在领路。”
我问绵羊姑娘:“那怎么办?”
绵羊姑娘说:“我不想进去。”
我说:“那来都来了?”
绵羊姑娘低着头,皱着眉头走了进去。
进了房间,绵羊姑娘直接进了浴室,然后锁上了浴室的门。
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她却光着身子走出了浴室。
她问我:“我好看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好看!”
她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双双躺在床上。
我想翻个身,却被绵羊姑娘制止了:“你躺着别动,我想跟你聊一聊。”
我问她:“一定要现在吗?”
她回答:“一定要现在。”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你想聊什么。”
她也叹了口气,沉吟一会儿,才终于开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提分手吗?我现在告诉你原因。”
我又叹了口气,说:“那你说吧。”
“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可是又担心说了以后你会心烦。现在我不得不跟你说了,否则我就陷入内心痛苦的挣扎中无法自拔了。”
我回答说:“你本就应该说的,我现在几乎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你不告诉我,告诉谁呢?”
绵羊姑娘点了点头,说:“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我的内心都处于极大的矛盾中。我所做的事情与我所信仰的要求截然相反,让我感到痛苦不堪。信仰要求不能跟异教徒谈恋爱,我做了,这是犯罪!信仰要求不能有婚前那个行为,我也做了,这还是犯罪!”
我说:“你理解的并不完全准确……”
绵羊姑娘说:“你先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
绵羊姑娘接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反驳我,我也知道我肯定说不过你,所以我索性没有告诉你。我只能在祷告的时候向上帝忏悔,乞求得到原谅。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这件事情而忏悔,已经到了羞愧得说不出口的地步。我想着凭自己的意志力控制控制,可是越是控制心里越乱,心里越乱就控制不住越想那个。有时候甚至强烈到了祷告的时候都会抑制不住地去想……”
绵羊姑娘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我想帮她擦擦眼泪,可是被她推开了:“你不要动,就躺在那里,要不然我的心里乱。”
我总算知道了她上个学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诡异的变化,以至于我常常怀疑她有双重人格。
绵羊姑娘擦干了眼泪,继续说:“暑假的时候,我和你那些约定,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控制不了。我知道那其实并不怪你,责任都在我自己身上,可是这也让我自己更感觉罪恶深重……”
她又抽泣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想了半个暑假,才终于下定决心,要断绝这些东西,为此我还偷着在家里哭了好几次,可是没想到,说出口的时候竟然比想象中痛苦那么多倍,看到你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里更难受了……”
她终于泣不成声了……